此事要从孙悟空和铁扇仙对饮开始 第2章 芭蕉洞前尘，仙酿启前缘

孙悟空那一声吆喝，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幽深的翠云山谷中荡开涟漪，也惊动了芭蕉洞内的人。

洞府深处，并非想象中的阴冷，反而布置得颇为雅致。

明珠嵌顶，柔和的光线洒落，映照着石壁上悬挂的几幅水墨丹青，以及角落处几盆生机盎然的灵植。

只是，这雅致之中，透着一股长年累月的清冷与寂寥。

铁扇公主，罗刹女，此刻正斜倚在一张铺着软垫的石榻上，手中虽捧着一卷道书，目光却有些涣散，并未落在字句之上。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宫装，云鬓微松，玉钗斜插，容颜虽不减当年艳丽，眉宇间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

数百年的光阴，于仙家而言不过弹指，但于一颗日渐冷却的心，却是漫长的煎熬。

牛魔王常年居于积雷山摩云洞，与那玉面狐狸双宿双飞，这翠云山芭蕉洞，早已成了她一人独守的空巢。

红孩儿虽已成正果，位列善财童子，常驻南海，但终究不能常伴膝下。

往日里，除了几个沉默寡言的老仆侍女，便只有这满洞的寂静与她为伴。

孙悟空的叫门声穿透石门，清晰地传入耳中，让她微微一怔。

“这猢狲……怎地今日来了？”她放下道书，秀眉微蹙。

对于孙悟空，她的感情极为复杂。

有火焰山被戏弄、被强借宝扇的怨怼，也有后来化解恩怨、共抗外敌时生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战友之情，更有因其与牛魔王结义兄弟这层关系而带来的几分天然的……算是亲戚间的牵扯？

最重要的是，他是这几百年来，除了例行公事般的仙使，极少会主动来访芭蕉洞的“故人”。

这份突如其来的“热闹”，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让她沉寂的心湖，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起身，略整了整衣衫，对侍立一旁的侍女微微颔首。

沉重的石门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门外，孙悟空正有些不耐地踱步，见门开了，立刻换上那副标志性的、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一步跨了进来。

“哈哈，大嫂，别来无恙啊！俺老孙今日得空，特来看望看望俺牛大哥！”他一边说着，一边那双火眼金睛习惯性地在洞内扫视一圈，“怎地，老牛不在家吗？”

铁扇公主见他依旧这般跳脱，与那周身庄严的佛光颇有些不协调，心中那点因往事而生的芥蒂倒是淡了些，语气平淡却也不失礼数：“原来是大圣。夫君他……近日都在积雷山处理些事务。不知大圣驾临，有何指教？”

她注意到了孙悟空手中那坛未曾开封，却已散发出诱人醇香与磅礴灵气的琉璃坛。

那香气，她从未闻过，竟让她停滞多年的修为，都隐隐有了一丝松动之感。

孙悟空见她目光落在酒坛上，得意地晃了晃：“指教谈不上！俺老孙如今在灵山，蒙玉帝陛下赏赐，得了这上好的‘蟠桃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来寻老牛喝上一杯，叙叙旧情。既然老牛不在……”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瞅着铁扇公主那看似平静，实则隐含落寞的脸庞，猴性里的那点恶作剧心思又冒了出来，再加上酒意催动，脱口而出：“……那就与铁扇仙你共饮几杯，也是一样！总不能叫俺老孙白跑一趟不是？”

这话一出，连孙悟空自己都觉得有些唐突。

按礼，他该放下酒，客套几句便走。

但今日，那蟠桃酿的后劲似乎格外足，让他觉得浑身燥热，行事也比平日少了许多顾忌。

而且，看着这冷冷清清的洞府，再看看眼前这形单影只的铁扇公主，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同病相怜？

他自个儿在灵山，听着万年不变的梵唱，对着千篇一律的佛颜，何尝不也觉得有些憋闷？

铁扇公主闻言，也是一愣。

与孙悟空对饮？

这成何体统？

若是传将出去……

她本想开口拒绝，但目光再次触及那坛仙酿，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惊人灵力，又想到牛魔王此刻定然在积雷山与那狐狸精逍遥快活，一股莫名的叛逆与酸楚涌上心头。

凭什么她就要在这里恪守规矩，独守空闺？

再者，这孙悟空如今是堂堂斗战胜佛，身份尊贵，他主动携礼来访，若直接拒之门外，于礼数上也说不过去。

心思电转间，她已有了决断，侧身让开道路，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大圣既已至此，岂有让你扫兴而归之理。请进吧，只是寒舍简陋，恐怠慢了佛驾。”

“嘿嘿，不怠慢，不怠慢！有酒就行！”孙悟空见她应允，心中那点因唐突而产生的不安立刻抛到九霄云外，笑嘻嘻地拎着酒坛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在石桌旁坐下，将那琉璃坛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侍女奉上清茶，孙悟空却摆手道：“喝茶有甚趣味？快快取酒盏来！俺老孙这仙酿，须得趁鲜饮用！”

铁扇公主示意侍女去取杯盏，自己则在孙悟空对面坐下，看着他迫不及待拍开泥封的动作。

顿时，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异香爆发开来，瞬间充盈了整个洞府。

那香气不仅醇厚，更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仿佛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孙悟空深吸一口，满脸陶醉，先给自己倒了一满盏，琥珀色的酒液在琉璃盏中荡漾，灵光点点。

他端起盏，对铁扇公主道：“大嫂，俺老孙先敬你一杯！多谢你今日款待！也愿……愿你和老牛，嗯……那个……和睦美满！”

他本想说些吉祥话，但说到后半句，自己也觉得有些违心，只得含糊过去，一仰头，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痛快！”酒液入腹，那股暖流再次席卷全身，让他感觉轻飘飘如上云端，说不出的舒泰畅快，连带着看对面那张清冷的俏脸，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铁扇公主看着他那豪饮的架势，又闻着那勾魂摄魄的酒香，也不再矜持，接过侍女递来的酒盏，为自己也斟了半盏。

她本不是扭捏之人，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罗刹女。

她端起酒盏，轻声道：“多谢大圣美意。”说罢，以袖掩面，轻轻啜饮了一口。

酒液入口，初时清冽，随即化为一股暖流，迅速蔓延开来。

不仅滋养着她有些停滞的修为，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拂去了积郁在她心头的部分阴霾，让她感觉四肢百骸都松弛了下来，一种久违的、想要倾诉、想要放纵的念头，悄然滋生。

她放下酒盏，白皙的脸颊上已飞起两抹淡淡的红晕，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清冷，多了几分迷离之色。

“此酒……果然非同凡响。”她轻声赞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慵懒。

孙悟空见她饮了酒，神色缓和，更是高兴，又为自己满上，笑道：“那是自然！玉帝老儿……陛下珍藏的好东西，岂是凡品？来来来，大嫂，再饮一杯！你我虽有些过往恩怨，但终究是一家人嘛！俺老孙如今是佛，佛曰，放下，自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

他这话半是真心，半是酒意驱使下的胡言。

但那“一家人”三个字，听在铁扇公主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她看着眼前这猴儿，想起他昔日大闹天宫的威风，保唐僧取经的执着，以及如今成了佛却依旧不改本性的跳脱，忽然觉得，这猢狲，倒也并非全然可恶。

她又饮了一口，酒意上涌，话也多了起来：“大圣如今是功德圆满了，位列佛班，逍遥自在。却不知我们这些困守一方的地仙，岁月漫长，是何等寂寥。”

孙悟空正喝到兴头上，闻言把酒盏一放，嘿然道：“寂寥？俺老孙在灵山，听着那念经声，对着那些木头菩萨，难道就不寂寥了？这佛啊，好是好，就是忒也拘束！哪有当年在花果山，领着孩儿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来得痛快！”

他这话，可谓是说出了铁扇公主的心声。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赞同与感慨：“大圣倒是真性情。只可惜，这世间，能如大圣这般随心所欲的，又有几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借着酒意，竟渐渐聊开了。

从当年的趣事，谈到如今的境况，说到修行上的困惑，甚至偶尔还会夹杂几句对牛魔王长期不归的隐晦抱怨与孙悟空对佛门清规的些许牢骚。

那坛“蟠桃酿”在不知不觉中，已下去了大半。

洞府内的气氛，早已不复最初的客套与疏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孙悟空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当，看对面的铁扇公主，在那明珠光华和酒意晕染下，竟觉得她比平日里所见要顺眼千万倍，那眉眼间的轻愁，也显得格外动人。

他体内的某种本能，在那奇异酒力的催发下，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苏醒、躁动。

铁扇公主亦是双颊酡红，眼神迷醉，平日里强自压下的委屈与寂寞，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看着眼前这唯一能倾听、能与她“同病相怜”的孙悟空，她心中那根紧绷了数百年的弦，似乎在渐渐松动。

“孙……孙悟空……”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朦胧，“你说……我们修行之人，求得长生，若只得这无边孤寂，又有何趣？”

孙悟空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火眼金睛中金光闪烁不定，他盯着铁扇公主，咧了咧嘴，那笑容带着几分野性未驯的意味：“有趣？嘿嘿，俺老孙觉得……现在……就挺有趣……”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酒坛，却不知怎地，方向一偏，碰到了铁扇公主放在石桌上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一股电流般的异样感，同时窜过两人的心头。

那坛名为“蟠桃酿”的仙酒，静静地立在桌上，琥珀色的酒液映照着洞顶的明珠，也映照出两张逐渐迷失在酒意与莫名情愫中的面孔。

前缘孽债，似乎就在这一触之间，悄然埋下了种子。

而这场由仙酿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它的第一道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