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灰烬中归来 第56章 沉默的牺牲者

连接廊桥的另一端，是另一栋相对低矮、结构更显老旧的附属建筑。沉重的气密门在身后合拢，将战术大厅那令人作呕的能量残留、地底的轰鸣以及可能存在的追兵，暂时隔绝在外。

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浮上心头，就被更沉重的阴霾所取代。

B2应急储备库的广阔空间呈现在眼前，高大的穹顶，望不到头的重型货架，稳定而充足的照明，独立循环的空气系统带来干燥洁净的气息……这一切都显示着此处作为最终避难所的可靠性。然而，没有人有心情去庆幸。

我抱着彻底失去意识的程野，冲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一个平坦、相对柔软的地方，小心地将他放下。他的身体轻得可怕，像是一捧随时会散去的灰烬，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脸色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灰白，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胸膛的起伏间隔长得让人心焦。

“程野！程野！醒醒！”我跪在他身边，徒劳地拍打着他的脸颊，触手一片惊心的冰凉。没有任何回应。他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玉雕，安静地躺在那里，唯有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证明着那丝渺茫的生机尚未完全断绝。

“让开！让我检查！”秦薇几乎是扑了过来，快速打开便携式医疗检测仪，将探头贴在程野的胸口、额头和手腕上。她的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脸色比程野好看不了多少。

孙启明队长指挥着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们迅速建立防线，封锁我们进来的入口，并派人探查B2库的其他出口和内部环境。但他做完这一切后，也立刻大步走了过来，蹲在秦薇身边，紧锁的眉头下是毫不掩饰的忧虑和沉重。

“他怎么样？”孙队的声音沙哑。

检测仪的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系列触目惊心的红色警告上。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濒临衰竭。

能量水平：无法检测，低于仪器下限。

意识活性：无波动，接近脑死亡状态。

核心能量源（心脏处）：检测到极度黯淡、不稳定能量反应，伴有未知结构损伤（裂痕？）。

“能量彻底枯竭……意识陷入深度沉寂……核心……好像受损了……”秦薇看着屏幕上的结果，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他……他为了打通那个力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核心受损？”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冰渊，“什么意思？会怎么样？”

“不清楚……归来者的存在形式我们知之甚少，但核心能量源是他们维系存在的根基……”秦薇摇着头，眼神空洞，“如果核心真的出现裂痕……可能意味着……存在本身的不稳定……甚至……崩溃……”

崩溃……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头上，让我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抓住秦薇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救他！秦薇！你一定有办法！用什么药？能量补充？什么都行！”

“没有用！林远！”秦薇痛苦地闭上眼睛，“常规医疗手段对归来者几乎无效！他消耗的不是体力，是构成他存在的本源力量！那种‘抹除’……是规则层面的干涉，代价必然是规则层面的反噬！我们……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我呆呆地松开手，目光重新落回程野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起他推开我、独自面对那片冰封死亡时，那平静到令人心碎的眼神。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他让我离他远点。

这个……傻子……

剧烈的酸楚和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一滴一滴，砸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又迅速变得冰凉。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的幸存者，包括那些之前对程野抱有恐惧和猜疑的人，此刻都默默地看着这边。看着那个为了给他们打开生路，而将自己燃至灰烬的沉默牺牲者。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听不到任何感激，也感受不到任何悲伤。他只是一件被用坏的、即将彻底碎裂的武器。

李响走了过来，这个年轻的硬汉眼圈泛红，他默默地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外套，小心地盖在程野身上，似乎想为他保留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其他队员也默默地围拢过来，眼神复杂，充满了敬意、愧疚和悲伤。

孙启明队长缓缓站起身，他看着程野，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我，最终，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庄重地、标准地，向躺在地上的程野，敬了一个守夜人的军礼。

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个动作，代表了一切。

他认可了程野作为战友、作为拯救者的身份。

然而，这份迟来的认可，对于此刻的程野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握住程野冰冷僵硬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自己最后一点温度也传递给他。精神连接那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那片曾经孕育着乳白色光点的意识空间，此刻空空荡荡，只有无尽的虚无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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