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灰烬中归来 第119章 废墟中的喘息

撤离市中心医院的路上，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用尽全力奔跑，伤员被搀扶着，程野依旧由我背负。秦薇在最前面引路，选择的路线蜿蜒曲折，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和可能埋伏的区域。

直到我们彻底离开医院所在的街区，进入一片由低矮仓库和工厂废墟构成的区域，孙启明才示意队伍在一栋相对完整的仓库内暂时休整。

关上锈迹斑斑的铁门，将外界的危险暂时隔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队员们或坐或躺，大口喘息着，处理伤口，补充水分。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灰尘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我将程野小心地放在一堆废弃的麻袋上，让他靠墙坐着。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只是眼睛半闭着，显然疲惫到了极点。第三块碎片的融合过程还在继续，我能感觉到他体内两股力量的碰撞与调和，这过程绝不轻松。

秦薇快速检查了所有人的状况，最后走到程野面前，拿出一个便携式扫描仪。

“我需要检查你的状态。”她说，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

程野微微点头，没有反对。

扫描仪的蓝光在他身上扫过，秦薇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很复杂。”她最终说，“第三块碎片的能量正在与你体内原有的两股力量融合，这个过程本身就在消耗你的生命力。更严重的是，你在‘深渊回响’内部遭受的精神侵蚀比表面看起来更深，那些负面情绪和记忆的碎片已经渗入你的意识底层，碎片的光明力量正在与它们对抗——这相当于在你的大脑里进行一场内战。”

她抬头看向程野：“你需要深度休息和专业的心理干预，否则有精神崩溃的风险。”

“现在...没有那个条件。”程野闭着眼，声音虚弱但清晰。

“至少需要休息。”孙启明走过来，沉声道，“我们已经脱离危险区域，净界学会短时间内应该追不上来。你现在的状态，再遇到战斗就是送死。”

程野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给我六个小时。”

“八个小时。”孙启明不容置疑地说，“这期间由赵毅带队警戒，秦薇继续研究那段总部发来的信息。林远，你负责照顾程野。”

我立刻点头：“明白。”

程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强迫自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这是最快恢复精神的方式。

孙启明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去安排其他事务。仓库里安静下来，只有队员们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我坐在程野身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痛苦。我伸出手，想要抚平那褶皱，却在半空中停住，生怕惊扰了他。

“他会没事的。”秦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食品，“第三块碎片带来的秩序力量远超之前的两块，只要熬过融合期，他的状态应该会比之前更好。”

我接过食物和水，低声问：“那个‘遗忘坟场’...是什么地方？”

秦薇在我旁边坐下，推了推眼镜，调出设备里的资料库。

“根据零星的记载，‘遗忘坟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地。它更像是一个...概念性的空间裂缝，或者说是灰域中的一个特殊区域。”她调出几张模糊的图片，上面是扭曲的景观和无法理解的建筑残骸，“那里埋葬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记忆、情感、甚至时间本身。据说进入其中的人，会逐渐失去关于自我的记忆，最终变成游荡的空壳。”

我心头一紧：“那第四块碎片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这正是问题所在。”秦薇放大一张图片，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物体轮廓，“碎片本身蕴含纯粹的秩序力量，按理说应该排斥‘遗忘坟场’这种充满混乱和无序概念的地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碎片是被故意放置在那里的，作为一种...封印或者镇压。”秦薇推测道，“或者，碎片本身的力量在漫长的时间中发生了变化，与坟场的特性产生了某种共鸣。”

封印？镇压？

我想起古老意识留下的警告，想起“门”的另一边是彻底的“无序”。如果“定序之核”是秩序神器，那么它的碎片被用来封印或镇压某些与“无序”相关的东西，就说得通了。

“总部信息里提到的‘曙光’计划是什么？”我问。

秦薇摇了摇头：“信息是加密的，我只破解了表层内容。详细计划需要到集结地点，用更高权限的密钥才能解锁。但可以肯定的是，总部残余力量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重要情报。”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思考着。

“林远，”秦薇突然开口，声音压低了一些，“你注意到程野刚才和那个‘仲裁者’对话时的状态了吗？”

我看向她：“什么意思？”

“他太冷静了。”秦薇说，“面对净界学会‘执事’级的成员，即使虚弱至此，他的思维依然清晰，应对滴水不漏。这不像是一个刚刚从精神崩溃边缘被拉回来的人该有的表现。”

我心头一动：“你是说...”

“我是说，第三块碎片的融合，可能不止修复了他的身体。”秦薇的目光转向沉睡的程野，“秩序力量的增强，或许也在重塑他的意识结构。当然，这只是猜测，需要进一步观察。”

重塑意识结构...这听起来既像希望，又像新的隐忧。

仓库外传来几声诡异的嘶鸣，但很快就远去了。赵毅带着两名队员在外围警戒，一切暂时平静。

时间缓慢流逝。我守着程野，偶尔给他喂一点水，用湿布擦拭他额头的冷汗。他的睡眠并不安稳，偶尔会无意识地颤抖，嘴唇微动，像是在梦中与什么抗争。每当这时，我就会握紧他的手，低声告诉他我在这里。

大约过了五个小时，程野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茫然，但很快聚焦，看向我。

“...我睡了多久？”他问，声音比睡前有力了一些。

“五个小时。”我连忙将水递给他，“感觉怎么样？”

他慢慢坐直身体，接过水喝了几口，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

“碎片融合了百分之四十...精神侵蚀被压制住了...但那些记忆碎片...”他顿了顿，“它们还在，只是被暂时封印了。”

“有危险吗？”我紧张地问。

“暂时没有。”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那些记忆...很沉重。”

他看向仓库另一边，孙启明和秦薇正在研究地图和总部信息。赵毅从门外进来，向他们报告警戒情况。

程野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阿远，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再是我...”

“不会的。”我打断他，握住他的手，“你永远是你。”

他看着我，眼中那丝不安渐渐平复，最终化作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

“嗯。”

就在这时，秦薇那边传来了新的进展。

“队长，我又破解了一段信息！”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关于‘遗忘坟场’的入口——它不是固定位置的！它随着灰域的能量潮汐移动，但移动规律有迹可循！”

她将屏幕转向我们，上面显示着一串复杂的数据和一张动态能量图谱：“根据计算，下一次入口稳定开启的时间是...七十二小时后，地点在西北方向约五十公里处的‘旧城区钟楼’附近！”

“七十二小时...”孙启明计算着，“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如果路上顺利，刚好能赶上。”

“但那里肯定有净界学会的埋伏。”赵毅提醒道，“那个‘仲裁者’知道了总部的信息，肯定会抢先行动。”

“所以我们需要计划。”孙启明看向程野，“你觉得呢？”

程野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我连忙起身扶住他。他走到地图前，看着秦薇标注出的位置和路线，沉思了片刻。

“兵分两路。”他说，“一队明面行进，吸引净界学会的注意力。另一队暗度陈仓，绕路提前抵达，侦查情况。”

“很冒险。”孙启明皱眉，“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分兵会削弱双方的力量。”

“但这是唯一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抢占先机的方法。”程野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迂回的路线，“明队走主干道，大张旗鼓，做出急于赶路的样子。暗队走地下管网和废墟小路，轻装简行。”

他看向孙启明：“你带明队，秦薇和主要火力跟你。赵毅带两名队员跟我走暗队。”

“不行。”孙启明立刻反对，“你的状态还不能单独行动。”

“我不是单独。”程野看向我，“林远跟我一起。而且，”他顿了顿，“暗队的目标是侦查，不是战斗。遇到危险，我们会立刻撤离。”

孙启明还在犹豫，秦薇插话道：“从战术角度看，这个方案可行。明队有足够的火力自保，暗队机动性强，适合侦查。关键在于时间配合——暗队必须比明队提前至少十二小时抵达钟楼区域，才有足够时间侦查并传递信息。”

“能做到吗？”孙启明问程野。

程野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点了点头：“如果现在出发，路上不遇到大麻烦，可以。”

仓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决定的风险——分兵意味着任何一队遭遇强敌，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但同样，这也是打破僵局、抢占主动的唯一机会。

最终，孙启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好，就按这个计划。赵毅，你挑选两名身手最好的队员。秦薇，把必要的侦查设备和通讯器准备好。一小时后，暗队出发。”

他看向程野，眼神严肃：“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侦查和生存，不是战斗。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明白吗？”

“明白。”程野点头。

计划就此定下。仓库里重新忙碌起来，队员们检查装备，分配物资，准备踏上新的征程。

我帮程野整理行装，心中充满了不安，但看着他那逐渐坚定的眼神，又将担忧压了下去。

这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太多绝境，但每一次都闯了过来。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一小时后，两支队伍在仓库门口分别。

孙启明带着明队向北，他们将沿着相对开阔的道路前进，故意暴露行踪，吸引净界学会的注意力。

而我们——程野、我、赵毅和另外两名身手敏捷的队员——将向西，潜入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开始一场与时间和危险的赛跑。

“保重。”孙启明与程野用力握了握手。

“你们也是。”程野说。

没有更多告别的话语，两支队伍转身，向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目标：旧城区钟楼。

时间：七十二小时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