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的光晕尚未散尽,艾因的靴底已踏上新的云层。这里的云不是水汽凝结的形态,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星尘玻璃组成,每片玻璃里都嵌着段流动的时间——有他在星舰墓地第一次启动废弃引擎时的火花,有汐音在熵时书库修补书页时的指尖,还有两人在递归之墟被镜像体围困时交握的手掌。他下意识摸向耳垂后,那片微型星图正发烫,星图里的导航坐标突然旋转起来,像枚被重新校准的罗盘,针尖指向云层深处的某个光点。
汐音的时间权杖在掌心轻颤。杖端星珠投射的全息影像里,无数条星轨正在自我缠绕,最终拧成双螺旋的形状——与他们眉心新浮现的观测者徽章一模一样。她注意到螺旋的每个节点都嵌着块菱形水晶,水晶里浮动着模糊的人影:有的穿着星舰舰长制服,有的握着断裂的时间权杖,有的熵链上缠绕着枯萎的藤蔓。那些人影的面容与她和艾因极度相似,却带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感。
“是‘镜像文明的回响’。”艾因的熵链突然绷紧,链身的金线自动排列成防御阵型。他锁骨处的藤蔓纹身正在变色,从金色褪成暗紫——这是遭遇高浓度熵能污染时的征兆。记忆突然涌来:在星舰墓地的废料堆里,他曾捡到块刻着相同双螺旋的金属板,当时汐音说那是“被时间遗忘的警告”,现在想来,那些警告或许早就藏在他们的基因里。
汐音的指尖掠过最近的星尘玻璃。玻璃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重组出段全息投影:画面里的“艾因”正将熵链刺进“汐音”的胸膛,而“汐音”的时间权杖则贯穿了对方的心脏。投影的背景是片燃烧的星云,那些火焰的颜色与黑曜石柱爆发出的红光如出一辙。她的银发末梢瞬间结满白霜,时间感知在这一刻剧烈震颤——这段影像的时间频率,竟与他们在熵时书库见过的“终末预言”完全吻合。
“不是未来,是‘本可能的终局’。”艾因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他看见汐音手腕上的印记正在闪烁,那些交织的熵链纹路与时间花纹正试图对抗某种外力,像两株在狂风中互相缠绕的藤蔓。“还记得镜像体说过的话吗?‘每个选择都在喂养对应的平行宇宙’。”他扯断三根熵链金线,金线在空中化作星图,图中每个亮星都标注着他们曾经做出的关键抉择,“这些‘回响’,是那些宇宙里的我们,在向现在的我们索求存在的意义。”
云层突然裂开道深谷。谷中升起座悬浮的黑曜石平台,平台中央竖着十二面镜子,镜面里映照出十二种不同的“他们”:有在时间狱卒囚室里互相背叛的,有在星芒平原选择独自牺牲的,有在熵时书库销毁所有文明契约的……最边缘的镜子里,“艾因”的熵链上串着汐音的时间权杖碎片,而“汐音”的银发早已化作纯白,像耗尽了所有时间的枯骨。
汐音的时间感知突然被强行拉入镜面。她发现自己站在片冰封的星海里,脚下是无数文明的尸骸——正是“终末预言”里描述的场景。身后传来艾因的声音,却带着种陌生的冷硬:“销毁时间权杖,否则所有平行宇宙都会因我们的存在而崩塌。”她转身时,看见“艾因”的熵链正缠绕着枚暗紫色的星核,那是熵能失控的征兆。“你在害怕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掌心的时间权杖却在发烫,“是害怕我们的选择,终究抵不过法则的恶意?”
“不是害怕,是清醒。”镜中的“艾因”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星舰墓地的温度,只有递归之墟的冰冷,“你以为观测者的职责是守护文明?错了,我们是宇宙熵增的催化剂。每个被我们拯救的文明,都在加速其他宇宙的灭亡。”他的熵链突然刺向她的眉心,“就像现在,你选择救我,还是救三千个正在坍缩的星系?”
现实中的艾因突然砸碎镜面。碎片溅起的瞬间,他看见汐音的瞳孔里还残留着冰封星海的倒影,银发末梢的白霜已经蔓延到耳尖。他伸手抚过她的发梢,指尖的熵能顺着发丝游走,那些白霜遇热融化,化作细小的星尘滴落——每滴星尘里都藏着段温暖的记忆:量子潮汐里她为他挡下熵能冲击时的侧脸,星舰墓地货舱里分食压缩饼干时的笑声,熵时书库暗室中相触的额头温度。
“他们在放大选择的悖论。”汐音的声音带着刚从幻境挣脱的沙哑。她举起时间权杖,杖端星珠投射出十二道光束,将剩余的镜子照得透明。镜中那些“他们”的身影开始扭曲,水晶里的星轨突然逆向旋转,双螺旋的节点处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选择从来不是‘非此即彼’,”她的指尖在光束中划过,那些光流突然交织成网,网中浮现出无数重叠的画面——每个“背叛”的瞬间都藏着被忽略的牺牲,每个“牺牲”的背后都有未说出口的守护,“是‘即使知道所有代价,仍愿意承担后果’。”
黑曜石平台突然剧烈震颤。十二面镜子同时炸裂,碎片化作无数只暗紫色的蝴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印着“否定”符号。它们扑向艾因的瞬间,他的熵链自动展开成扇形,链身的金线突然分化出无数细小的分支,每个分支都缠绕着段记忆:他第一次为汐音绘制导航坐标时蹭到她脸颊的星尘,他在时间狱卒囚室为她融化冰壁时的呼吸频率,他在黑曜石柱群前用金线织盾时的心跳节奏。那些记忆化作金色的火焰,蝴蝶触碰到火焰的瞬间便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星尘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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