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的夜色渐深,太守府议事厅内的炭火虽仍在燃烧,却已不如先前那般炽热,跳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忽明忽暗。
马腾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那只盛着葡萄酒的青铜酒杯,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上的纹路.
方才马岱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带着寒意的冷水,从头顶浇下,让他先前因结盟之事燃起的兴奋与豪情,瞬间冷却了大半。
他原本只觉得,与韩遂联手、借刘度之势夹击董卓,是马家崛起的绝佳机会.
既能吞并董卓在西凉的地盘,又能得到朝廷认可,一跃成为凉州牧,从此让马家在西凉站稳脚跟,甚至称霸一方。
可马岱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这光鲜表面下隐藏的重重隐患,让他看清了其中的门道与风险。
马腾缓缓放下酒杯,杯底与案几碰撞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眉头重新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沉思与凝重.
韩遂的野心,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此前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刻意忽略了而已。
韩遂此人,出身凉州士族,心思比他深沉得多,这些年虽与马家表面和睦,却暗中招揽羌人部落、扩充兵力,早已不甘屈居人下。
若是此次结盟,马家冲在前面损耗过大,韩遂定然会趁机发难,吞并马家的势力,到时候他马腾可就成了为他人作嫁衣的傻子。
还有刘度的算计,马腾此前只觉得刘度是想借马家之力牵制董卓,却没料到对方竟可能打马超的主意。
让马超进洛阳受封,听起来是天大的荣耀,可仔细一想,洛阳是刘度的地盘,马超一旦去了,便如同断了翅膀的鹰,只能任人摆布。
若是刘度用马超做人质,逼他马腾俯首帖耳,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了,马家便成了刘度的傀儡;不答应,马超的性命便难保,这简直是把马家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你说的这些,倒也有些道理。”
马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在认真思索马岱的话,
“看来那使者的话,也不是全为咱们好,里面确实藏着不少算计,他只说结盟的好处,却绝口不提韩遂的野心,也不提让孟起进洛阳的风险,说到底,还是为了刘度的利益。”
马岱坐在下首,见马腾终于听进了自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挺直身子,语气恭敬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
“叔父明鉴!侄儿并非反对这次结盟,相反,侄儿觉得这确实是马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您想,董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麾下能战之将只剩华雄、李傕两人,兵力也因洛阳一战损耗大半,根本无力应对两面夹击;
而大将军刘度能给咱们朝廷的认可,这意味着咱们马家不再是割据一方的土霸王,而是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到时候无论是招揽羌人部落,还是统领凉州各郡,都名正言顺,无人敢不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咱们谨慎些,与韩遂结盟时多留个心眼,比如约定好各自的出兵范围,互不干涉对方的地盘,战后分赃也提前立下字据;
再拒绝让孟起兄单独进洛阳,要么叔父您亲自陪同,要么就请刘度在西凉境内封赏.
这样一来,既能借这次机会击败董卓、扩张势力,又能避开韩遂与刘度的算计,说不定真的能让马家成为西凉的霸主,光耀门楣!”
马腾听着马岱的话,缓缓点了点头,眼中的凝重渐渐散去了几分。
他不得不承认,马岱的分析确实周全,既看到了机会,也想到了应对风险的办法。
这次机会,确实太过难得,董卓经营西凉多年,根基深厚,若是错过了这次他元气大伤的时机,日后再想击败他,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刘度的朝廷认可,更是马家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这层身份,马家才能真正摆脱身份的局限,跻身于更高的阶层。
只是,马腾向来不是个喜欢深思熟虑的人。
他半辈子在西凉征战,靠的都是直觉与勇武,遇到事情习惯先做了再说,而非反复权衡利弊。
马岱的顾虑虽然有道理,可在他看来,若是因为这些顾虑迟迟不敢行动,只会错失眼前的好机会。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夜风吹带着西凉特有的寒意与沙尘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原本有些昏沉的头脑愈发清醒。
窗外的夜空漆黑如墨,只有几颗稀疏的星辰在闪烁,远处传来几声羌人的牧笛声,悠扬却带着几分苍凉。
马腾望着这片他征战了大半辈子的土地,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谨慎些是对的,韩遂那边,我会多留个心眼。
明日派人与韩遂会盟时,我会让使者带上盟约草案,把出兵范围、战后分地这些事都写清楚,免得日后扯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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