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的青梅酒已添过两巡,蔡邕指尖捏着酒杯,目光却始终落在刘度身上,满是惊叹。
方才两人谈及诗经,从关雎的婚恋之礼聊到七月的农事时序,刘度对每一篇的解读都跳出了传统注疏的框架。
说七月流火时,他不单讲星象变化,还联系到民间农时历法的实用价值;
谈伐檀时,他不提贵族剥削的旧论,反倒说起百姓劳作需有回报,方能安守本分的新解。
这些观点,蔡邕钻研儒学数十载从未想过,只觉得眼前的刘度不仅才思敏捷,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眼界,心中对他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刘度看着蔡邕惊叹的神情,心中却暗自失笑。
他这些解读,哪是什么天赋异禀,不过是前世在百家讲坛里听来的观点,再加上些短视频里通俗化的讲解逻辑。
把晦涩的典籍和现实问题绑定,用普通人能听懂的话拆解。
放在信息爆炸的后世,这些不过是基础的文化科普,可在思想相对固化的大汉朝,倒成了目光超前的创见。
尤其是他之前提到治学当普及万民,而非仅属少数人,更是让蔡邕当场怔住,连酒杯都忘了放下。
蔡邕此刻终于缓过神,却还是难掩疑惑,忍不住开口:
“大将军对诗经的解读,实在让老夫大开眼界。只是……治学一事,老夫仍有不解。”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老学究特有的执拗,
“历来读书皆是世家子弟或天赋异禀者之事,平民百姓终日耕作,只求温饱,哪有精力读书?若强行让他们治学,岂不是浪费笔墨竹简,反倒耽误了农时?”
这话并非蔡邕刻意刁难,而是时代烙印下的固有认知。
他出身蔡氏儒家大族,自小浸润在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里,从未真正接触过底层百姓的生活。
在他看来,平民的职责就是种地纳粮,读书是士阶层的专属权利,两者泾渭分明,不该混淆。
这种想法,在如今的朝堂与世家之间,几乎是共识。
刘度闻言,并未立刻反驳。他太清楚这种阶级鸿沟的难以跨越。
就像后世晋朝的晋惠帝,在百姓饥荒时能问出何不食肉糜,并非他愚蠢,而是从未见过饥饿的模样。
蔡邕虽非昏庸之辈,却也困在自己的阶层里,无法理解底层百姓对读书识字的渴望,更看不到普及教育对稳定天下的意义。
可蔡邕却没察觉刘度的沉默,反倒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语气渐渐带上几分授课般的强硬,像是要把自己的理念强行灌输给对方:
“大将军,非老夫固执。百姓终归愚昧,不识礼法,即便教他们读书,也难明圣贤之道,反倒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生出祸端。
依老夫之见,不如从世家子弟或寒门俊才中挑选可塑之才,悉心教导,方能让儒学传承,让天下安定。这才是治学的正道啊!”
他说这话时,眉头紧锁,语气斩钉截铁,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一旦涉及儒学理念,就像头倔驴,非要争出个是非对错,连对面坐着的是手握洛阳军政大权的大将军都忘了顾忌。
会客厅后方的纱帘之后,蔡琰听到父亲这番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悄悄攥紧了手中的绢帕。
她太了解父亲的脾气了,平日里温和儒雅,可一谈起儒学,就变得格外执拗,半点不肯退让。
可刘度不是寻常的读书人,他是大汉最有权势的人,一句话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方才父亲直言百姓愚昧,又反驳刘度普及治学的想法,若是惹得刘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
蔡琰悄悄探出头,隔着纱帘看向厅中,刘度正垂着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的心更慌了,原本还藏在心底的说媒念想,此刻早已被担忧取代,只盼着父亲别再继续说下去,更盼着刘度能宽宏大量,不与父亲计较。
可刘度却并未发火,他抬眼看向蔡邕,眼神平静却带着几分深沉:
“蔡大儒学识渊博,晚辈向来敬佩。只是大儒久居高位,或许未曾真正见过人间疾苦。”
他顿了顿,声音稍沉,“晚辈斗胆问一句,大儒可知,前些年的黄巾之乱,为何会席卷天下?”
蔡邕原本以为刘度会在治学理念上与自己争辩,没想到他突然提起了黄巾之乱,顿时愣住了。
这几个字,在如今的大汉几乎是禁词。
当年黄巾起义声势浩大,席卷青、徐、幽、冀等八州,差点推翻汉朝统治,虽最终被镇压,却也让天下元气大伤。
朝中官员大多不愿提及,唯有少数有识之士明白,黄巾之乱并非单纯的贼寇作乱,而是百姓走投无路后的反抗。
蔡邕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不明白刘度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疑惑:
“大将军突然提及黄巾之乱,是何用意?莫非……此事与治学普及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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