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号”游轮的拍卖厅位于船舱最底层,与其说是厅,不如说是个经过改造的储藏室。空间狭小低矮,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暗红色的壁灯投下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中央的展示台,而四周的座位区则完全沉浸在阴影中。
林朝阳按照指引在左侧第三排坐下。正如九叔所料,彼得·施瓦茨就坐在他对面的右侧第二排,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坐姿笔挺如雕塑。
八个竞拍者各自就座,每个人都戴着统一提供的黑色半脸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面具让在场的人看起来像一群聚集在暗处的幽灵。没有人交谈,甚至没有人交换眼神,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在空气中回荡。
展示台上,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拍卖师站立着,他身旁的展柜里,永乐大典的残卷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垫上。泛黄的纸页在特意调暗的灯光下更显古老神秘,上面的墨迹却依然清晰可辨。
“女士们,先生们。”拍卖师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处理,变成一种机械而中性的音调,“现在开始第37号拍品的竞拍。起拍价,两千万美元。”
没有预热,没有介绍,直接报出天价。林朝阳的指尖微微一动,但没有立即动作。
对面,施瓦茨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号牌——13号。动作精准得像机械。
“13号,两千万。”拍卖师的声音毫无波澜。
林朝阳等待着,直到拍卖师即将落槌的瞬间,才缓缓举起自己的8号牌。
“8号,两千一百万。”
接下来的竞价变成了一场无声的芭蕾。两个号牌交替举起,价格以百万美元为单位稳步上升。其他六位竞拍者很快退出了竞争,成为这场双人舞的旁观者。
三千万、四千万、五千万...
林朝阳的每一次举牌都毫不犹豫,动作流畅自然。他刻意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节奏,既不让对手感到压力过大,也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透过面具的有限视野,他能看到施瓦茨的姿态依然完美,但举牌的频率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他开始在每个新价位上稍作停顿,仿佛在重新计算。
六千万、七千万、八千万...
价格突破八千万美元时,林朝阳突然改变了策略。在施瓦茨刚举牌报出八千三百万后,他几乎立即举牌,并用清晰的声音追加:“九千万。”
一次性加价七百万美元。这个举动打破了之前默契的百万递增模式。
拍卖厅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来自那些旁观者。施瓦茨的右手微微一顿,这个细微的动作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但林朝阳捕捉到了。
“8号,九千万。”拍卖师的声音依然平稳。
施瓦茨很快举牌回应:“九千一百万。”
又回到了百万递增。林朝阳的嘴角在面具后微微扬起——对方在试图重新掌控节奏。
但他不会给这个机会。
“一亿。”林朝阳再次大幅加价,这次是九百万美元的跨度。
当“一亿美元”这个数字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中国古代艺术品的世界拍卖纪录。
施瓦茨的举牌动作,出现了第一次微不可查的迟疑。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犹豫,更像是精密仪器在接收到异常数据时的短暂卡顿。他的手指在号牌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才将它举起。
“13号,一亿零一百万。”
林朝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变化。正如他和张建国分析的,施瓦茨的理性计算模型开始出现裂痕。在常规竞价中,他可以精准预测对手的行为模式。但当对手开始不按常理出牌时,他的计算系统就会超负荷。
“一亿两千万。”林朝阳再次大幅加价,这次直接将价格提升了九百万美元。
拍卖厅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一亿两千万,这已经进入了顶级印象派画作的价格区间,而对于一件中国古籍残卷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天价。
施瓦茨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姿势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在之前的竞价中,他始终保持着笔挺的坐姿,现在却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仿佛要更近距离地观察对手。
林朝阳在面具后微笑。他知道,对方的心理防线开始动摇了。
“13号,一亿两千一百万。”施瓦茨再次举牌,但这次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又回到了百万递增。林朝阳判断,这可能是施瓦茨在试图重新建立控制感。在不确定性面前,人们往往会回归到最熟悉的行为模式。
但他不会让对方如愿。
林朝阳缓缓举起号牌,却没有立即报价。他让沉默在房间里蔓延,让压力在无声中积累。五秒、十秒、十五秒...在拍卖这个分秒必争的场合,这样的沉默漫长得令人窒息。
“8号?”拍卖师终于出声提醒。
“一亿五千万。”林朝阳平静地说出这个数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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