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难得透出云层,带着几分虚弱的暖意,洒在信托商店门口坑洼不平的石板路上。林朝阳和韩春明刚从另一家店出来,手里空着,今天似乎没什么收获。韩春明还在絮叨着刚才看到的一个颜色太“愣”的瓷碗,林朝阳则含笑听着,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臃肿棉袄、戴着破毡帽的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个用旧蓝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神色有些“慌张”地迎面走来,似乎没看路,差点撞上林朝阳。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小同志!”那汉子连忙道歉,手一滑,怀里的蓝布包掉在地上,发出“哐”一声闷响。布包散开一角,露出一截瓷器的颈部和部分瓶身,那是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的玉壶春瓶。
几乎是同时,程建军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脸“惊讶”地叫道:“哎呀!这不是……这不是民国的玉壶春瓶吗?可别摔坏了!”他快步上前,帮着那汉子将布包重新裹好,动作显得很是“内行”。
那汉子抱着瓶子,一脸苦相,对着程建军和林朝阳诉苦:“两位小同志,行行好,俺是城外来的,家里老人急病等着用钱,没办法才把这传家宝拿出来……刚才差点……唉!”
程建军接过话头,仔细端详着那瓶子,嘴里啧啧有声:“嗯,器型规整,青花发色沉稳,画工也流畅,底足……看着也老气。是件好东西。”他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朝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这位同学,我看你也是懂行的,要不……你给掌掌眼?这位大哥急用钱,价格肯定合适。”
韩春明皱了皱眉,觉得这俩人出现得有点巧,但他对瓷器研究不深,一时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能看向林朝阳。
林朝阳心中冷笑。这局做得太糙了。那汉子“慌张”得刻意,程建军“出现”得及时,两人眼神交流间那一闪而过的默契,以及这瓶子看似“老旧”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气息,在他眼里简直是破绽百出。他知道,这是程建军憋着坏,想让他当众打眼出丑,最好再赔上一笔钱,好报上次被无视之仇。
他没有立刻戳穿,反而顺着程建军的话,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好奇”:“哦?传家宝?我看看。”
那汉子连忙将瓶子递过来,程建军在一旁“好心”提醒:“小心点,这可是老物件。”
林朝阳接过瓶子,入手感觉分量就不太对,略显轻飘。他没有仔细端详,只是用手指在瓶口、瓶身几处关键部位快速而隐蔽地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釉面反光,最后瞥了一眼底足的露胎处。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周围已经有一些路人和从信托商店出来的顾客被吸引,围拢过来看热闹。
程建军见林朝阳看得“仔细”,心中暗喜,觉得鱼儿要上钩了,假意催促道:“怎么样?好东西吧?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帮你们说说价……”
林朝阳抬起头,没有看程建军,而是将瓶子递还给那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的汉子,然后转向围观的众人,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位大叔,您这‘传家宝’,还是收好吧。”
他顿了顿,在程建军和那汉子骤变的脸色中,不疾不徐地开始剖析,每一句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赝品的要害上:
“第一,这器型,看似是玉壶春瓶,但颈部收束的弧度僵硬,腹部鼓出的曲线呆板,少了真品那份流畅自然的神韵。仿者只知其形,未得其神。”
“第二,这青花,颜色是故意做旧显得沉稳,但细看之下,颜色漂浮,没有深入胎骨的感觉。画工的缠枝莲,笔力软弱,线条迟疑,尤其是莲瓣的勾勒,匠气十足,毫无古人的写意洒脱。”
“第三,这釉面,火光太盛,贼光未退,显然是现代电窑或者气窑快速烧制的结果,虽然用酸咬过,试图做出磨损痕迹,但光泽不对,死板扎眼。真品历经百年,釉面温润如玉,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宝光。”
“第四,也是最可笑的,”林朝阳拿起瓶子,指着底足那看似“老旧”的露胎处,“这火石红,是用鞋油混合铁粉涂抹上去的,颜色浮于表面,分布刻意均匀,闻着还有一股怪味。真正的火石红,是胎土中含铁元素在窑火中自然析出,深浅不一,过渡自然,与胎骨融为一体。”
他每说一条,那汉子的脸色就白一分,程建军的脸就黑一层。周围懂行不懂行的观众,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和低声的嘲笑。
“综上所述,”林朝阳最后总结,目光终于落在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程建军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这瓶子,就是一件近几年的低仿品,做旧手法拙劣,不值几个钱。大叔,您家老人要是真病了,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靠这个,不行。”
“你……你胡说八道!”那汉子恼羞成怒,抱着瓶子就想溜。
“站住!”韩春明早就憋着火,此刻一步上前拦住他,瞪着程建军,“程建军,你搞什么鬼?联合外人来坑自己同学?你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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