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指南”草案在有限范围内流传,激起的涟漪比预想的更为广泛而深入。除了最初参与的三方,几家有音频技术野心的手机厂商、一家知名的流媒体音乐服务商,甚至一家汽车音响方案公司,都通过不同渠道表达了关注,希望获取文档副本或参与后续讨论。华声,不知不觉间,被推到了这个自发形成的、关注无线高音质未来的小型技术圈子的中心。
“他们不是冲着我们一家公司来的,”赵栋在内部讨论会上分析,“是冲着那份指南里提出的、大家共同面临却没人系统梳理过的问题清单和解决思路。我们做了那个第一个捅破窗户纸,并且尝试给出系统性思考的人。”
这意味着影响力,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和期望。林烨清晰地意识到,华声正在从一个“挑战者”、“创新者”,向某个细分技术领域的“意见领袖”或“召集人”角色过渡。这要求华声不仅要有领先的技术和产品,更要有公允的立场、开放的胸怀和引导讨论向前的能力。他指示团队,在后续的交流中,多倾听,多归纳共识,谨慎使用“华声方案”这样的字眼,更多强调“业界共同探索的方向”。
方启维团队的终极优化固件正式推送后,“涟漪E1”的后续口碑趋于稳定,那个曾引发风波的“咔嚓声”问题彻底成为历史。销量数据进入一个稳定爬升的通道。市场团队开始将更多资源投向“涟漪E1 Plus”的预热,以及基于“自适应声场重塑”技术的故事包装。他们计划不再仅仅宣传参数,而是通过一系列“听见不同”的体验视频,让用户直观感受个性化音质调整带来的微妙而真实的改变。
与此同时,“天籁”系统的技术简化与模块化工作也在低调进行。目标是将核心的动态音频对象管理和空间渲染引擎,打包成可供第三方开发者使用的SDK或软硬件一体的小型化解决方案。梁安对此乐见其成,他认为技术只有被更多创作者使用,才能迸发出超越想象的艺术可能。他已经接受了欧洲艺术节的邀请,开始构思如何将“天籁”的技术内核,与更广阔的欧洲历史建筑空间进行对话。
一切似乎都在沿着积极、有序的轨道前进。林烨的日程表依然排得很满,但那种被多重危机追赶的窒息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需要前瞻布局的压力。他如同一个乐队的“首席”,在乐章相对平稳的段落,不能有丝毫松懈,必须时刻聆听整个乐队的呼吸,预判下一个旋律的走向,并用自己的表现,为整个团队定下精准而富有感染力的基调。
一个周六的上午,林烨难得没有安排工作,陪母亲去逛新建成的植物园。母亲兴致很高,对各种奇花异草如数家珍,显然园艺班的课程效果显着。在一处兰圃休息时,母亲看着那些姿态各异的兰花,忽然轻声说:“你爸……林振华,他以前也喜欢摆弄这些精细东西。不过不是花草,是无线电元器件,一坐就是一天,一点点调,非要调到最理想的状态不可。”
这是风波过后,母亲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语气平和,像在讲述一个遥远的老朋友。
林烨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有时候我觉得,你这股子钻劲,像他。”母亲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淡淡的怅惘,但更多的是释然,“不过你比他活泛,也比他……懂得待人接物。他太拗,太独,最后把好多事情都弄拧巴了。”
“妈,”林烨握住母亲的手,“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母亲拍拍他的手背,“我就是想起来,随口一说。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妈不懂,但妈知道,你在做正经事,大事。妈为你骄傲。”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温暖而明亮。兰花的幽香在空气中静静浮动。
周末傍晚,林烨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自称是“林振华先生的同事”,语气拘谨而客气,说林振华近期住院了,情况不算太严重,但需要调养。“林工……他一直独身,没什么亲人。我们整理他办公室物品时,看到一些很早以前的家庭照片和旧物,想着或许应该通知一下您。”对方显然知道一些内情,措辞小心翼翼,“林工本人没有提任何要求,是我们觉得……或许您应该知情。”
林烨沉默了几秒,问明了医院和病房号,感谢了对方的告知。
挂断电话,他在暮色中站了许久。那个在照片中年轻、在母亲描述中执拗孤独、如今卧病在床的陌生父亲,以一种无法回避的方式,再次切入他的生活。不是以情感羁绊的形式,而是以一种近乎冰冷的、关于责任与道义的选择题形式。
他想起母亲在植物园里平和的脸。她没有要求什么,甚至可能并不知道这个电话。那么,他的“前往”或“不往”,应该基于什么?是基于血缘所暗示的某种天然责任?是基于对母亲过往选择的尊重?还是基于他自己内心,对“父亲”这个空白符号的真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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