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
没有痛楚,没有寒冷,也没有时间的概念。吕辉然感觉自己像一粒微尘,飘荡在宇宙诞生之前或终结之后的混沌里。唯有识海深处,那簇经历过奇异蜕变的心灯火苗,依旧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光与热。
这光,吸引着某些沉淀在黑暗深处的碎片。
先是声音——古老、苍凉、带着金石交击般的战歌与低沉悲泣的呢喃,混合着火焰噼啪燃烧与冰层崩裂的巨响。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让灵魂为之悸动。
然后是画面——不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破碎场景,而是一段段更加连贯、却也更加震撼心魄的“记忆”洪流,如同被封印的史诗,在心灯火光的照耀下,缓缓揭开一角。
他“看”到,在无法追溯的太古岁月,天地初定不久,清浊虽分,但规则未固。有两股源于世界本源的宏大意志,在塑造着世界的面貌。
一方,倾向于永恒的“运动”、“变化”、“燃烧”与“创造”,祂们推动星辰运转,点燃生命火花,催发文明萌芽,其力量显化,便是温暖、光明与生机,后世或可称之为“源初之火”、“创生之光”。
另一方,则倾向于绝对的“静止”、“恒定”、“冻结”与“归寂”,祂们抚平能量的躁动,冷却过热的熔岩,让喧嚣复归于宁静,其力量显化,便是寒冷、黑暗与死寂,或许便是“归墟寒潮”、“终末之暗”。
这本是天地运行不可或缺的两面,如同呼吸的吐纳,日夜的轮转。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平衡被打破。“归寂”的意志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异化、偏执,不再满足于自然的循环,开始憎恶一切“运动”与“变化”,视蓬勃的生机与璀璨的文明为必须抹除的“错误”与“噪音”。祂们的力量变得极具侵蚀性与攻击性,试图将整个宇宙拖回开天辟地之前那绝对冰冷、绝对寂静的“奇点”。
于是,战争爆发了。
并非凡人想象的两军对垒,而是规则与规则、本源与本源的碰撞与湮灭。
无数星辰在光与暗的交锋中熄灭又重燃,无数承载着早期生命与文明的“初火世界”被寒潮吞噬、冰封。
执掌“源初之火”或亲近光明秩序的古老存在们,前赴后继,燃尽自身,只为阻止那不断扩张的“归墟”阴影。
在这场惨烈到难以形容的战争中,有一位被称为“守炬者”的伟大存在,祂并非最强的战士,却是最坚定的守护者与传递者。祂坚信,真正的胜利不在于彻底消灭“归寂”(那或许意味着世界的另一种终结),而在于守护“火种”,确保“运动”、“创造”与“希望”的意志,能在任何严寒中都不至彻底熄灭,并一代代传递下去。
最终,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里,“守炬者”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同伴,以自身陨落或永恒沉眠为代价,将一股最为狂暴、试图侵蚀某个关键“现世节点”(或许就是如今的老街所在)的“归墟寒潮”主力,强行击溃、分割、封印。其中最大的一股核心寒潮与“守炬者”大部分残骸一同被镇入地脉深处,形成了如今的“古痕”(或曰“寒殇”)。而“守炬者”最后的意志与一丝不灭的“源初”本源,则化作了那盏“誓言之灯·尘光”,连同部分破损的守护契约,留于现世,等待后来者。
记忆的洪流至此变得模糊、淡薄。
吕辉然仿佛能感受到“守炬者”陨落前那一刻的悲壮与期盼,感受到那盏“尘光”古灯在无尽岁月中的孤寂守望,感受到一代代如同刘奶奶那样平凡却坚韧的“守灯人”,是如何以凡人之躯,默默接续着那个古老的誓言……
“后来者……持薪火而至……重燃希望……”
这句回荡在“尘光”意念中的话语,此刻有了血肉,有了重量。
原来,他所点燃的“心灯”,所领悟的“薪火相传”,所承担的守护之责,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的道路,早已被无数先行者以鲜血与生命铺垫!他所面对的“归寂道”,不过是那场贯穿古今的本源之争中,邪恶一脉的残余与扭曲追随者!
责任,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与使命感,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后,站着“守炬者”的遗志,站着无数无名守护者的传承,站着老街众生那平凡而坚韧的生存渴望!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和的力量牵引,缓缓上浮。
黑暗褪去,感官回归。
首先嗅到的,是熟悉的、混合着草药与檀香的温暖气息。然后,是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与经脉隐隐的胀痛,但并不剧烈,反而有种破而后立的通畅感。最后,是听觉——窗外隐约的市井声,屋内炭火轻微的噼啪,以及……近在咫尺的、均匀而清浅的呼吸声。
吕辉然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正躺在自家厢房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床边的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而趴在床边,守着他睡着的,正是林晚照。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微蹙着,手里还攥着一块半湿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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