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下的灯笼,静默地燃烧了三日。
这三日里,老街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稳态”。外部的舆论压力似乎随着那部纪录片的温和传播而有所缓解,韩冬那冰冷的监测波动也依旧存在,却并未再采取更激进的行动,只是那数据的收集,变得更加无孔不入,甚至开始记录街坊们在不同时段出门倒垃圾的频率、王胖子烤串时油烟的浓度变化、乃至刘奶奶听戏时哼唱的曲调变化。
吕辉然的力量恢复依旧缓慢,但那种魂魄被掏空的虚弱感已逐渐消退。他不再整天待在老宅,开始尝试更长时间的行走,依旧提着那盏灯笼。灯光所至,虽不能驱散所有阴霾,却总能将一方小小的天地,暂时带回它本该有的宁静模样。
他更像一个游走的、温和的“修复匠”,用这盏承载了老街记忆与自身心念的灯,无声地抚平着那些被外来意志不断试图刻下的、细微的“划痕”。
然而,风暴前的平静,往往是假象。
第四日,清晨。
吕辉然刚推开老宅院门,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新一天的“巡街”,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如同盛夏暴雨前闷热粘稠的空气,骤然笼罩了整个街区!
不是能量冲击,不是物理压迫,而是一种……信息过载般的窒息感!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冰冷的、由数据和逻辑构成的“丝线”,从虚空中垂落,密密麻麻地缠绕向街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居民!它们试图分析每一个表情背后的情绪,解析每一句对话中的逻辑漏洞,量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与生活的惯性!
韩冬的“全息建模”,不再满足于远距离观测和局部试探。他启动了某种大型的、覆盖式的“数据场”!他要将整条老街,连同其中的所有生命与非生命体,都彻底纳入他的计算模型,进行最彻底的“解构”与“预测”!
霎时间,吕辉然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仿佛滞涩了一瞬。街坊们的谈笑声变得有些失真,王胖子烤串的动作似乎被放慢分解,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数据标签。
那无形的“心锚”网络,在这庞大的、无差别覆盖的数据洪流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许多节点之间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光芒急速黯淡!街坊们虽然不明所以,却莫名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原本平和的生活节奏被打乱,邻里间甚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了短暂的争执。
“辉然!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王胖子捂着脑袋,一脸痛苦地冲过来,“老子感觉脑子里像有一万只苍蝇在叫!”
吕辉然脸色凝重,他提起手中的灯笼。昏黄的光晕扩散开来,勉强将他和王胖子周围一小片区域笼罩。那令人窒息的数据压迫感顿时减轻了许多,王胖子长长舒了口气。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灯笼的光芒范围有限,根本无法覆盖整个街区。而且,他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数据洪流,正在不断冲击、分析着灯笼光域的特性,试图找到其规律并将其“建模”!
韩冬,是要用纯粹的信息量,来淹没、乃至“格式化”这片土地的独特性!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街区外围,几个重要的路口,以及那棵老榕树附近的地面,突然亮起了微弱但清晰的、由能量构成的复杂几何纹路!这些纹路彼此连接,构成了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冰冷的法阵!
是“天机阁”的“秩序之阵”!韩冬不仅动用了数据场,还辅以了实体法阵,双管齐下,要将老街彻底纳入可控的“秩序”框架之内!
法阵亮起的瞬间,吕辉然感觉脚下的地脉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流动变得滞涩。街区“现实场”的自主性被极大压制,那“心锚”网络的光芒更加黯淡,几乎要彻底熄灭!
“妈的!欺人太甚!”王胖子怒骂一声,就要往外冲。
“别去!”吕辉然一把拉住他,眼神锐利地扫过那些发光的法阵节点,“硬闯没用,那是规则层面的压制!”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韩冬这次是动了真格,要毕其功于一役!
他提着灯笼,快步走到老宅院心,那口古井之旁。这里是老宅,也是整个街区“现实场”最古老、最核心的锚点之一。
他没有试图去对抗那庞大的数据洪流和秩序法阵——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将全部的心神,沉入手中这盏看似普通的灯笼,沉入自身与这片土地最深层的连接之中。
识海中,那点初火的余烬仿佛感受到了外界滔天的压力,开始不安地跳动。那枚金色符箓也发出了微弱的共鸣。而魂魄深处,那盏沉眠的“心灯”印记,再次泛起了柔和的、无色的光晕。
“你们要数据,要秩序,要将一切纳入模型……”
吕辉然在心中低语,眼神却愈发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但你们可曾计算过,一颗甘愿为守护而燃烧的凡心,其重量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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