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那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像一根柔软的刺,扎进了韩冬精密计算的逻辑链条里,带来了一丝罕见的滞涩感。他沉默地看着那片在老街居民手中焕发出别样生机的街巷,镜片后的目光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重新评估着各项变量。
然而,有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就在韩冬调整策略,试图寻找新的“合规”切入点时,一股远比“深潜者”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适的力量,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悄无声息地开始在老街外围弥漫。
不是能量冲击,也不是物理破坏,而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淡化与抹除。
起初,只是几个晚归的街坊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走在熟悉的巷子里,却总觉得两旁的建筑轮廓有些模糊,路灯的光芒也变得朦胧不清,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自家的门牌号看了好几眼才确认,甚至连邻居打招呼的声音,都显得遥远而失真。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刘奶奶早上起来,发现自己那台心爱的老收音机,外壳上莫名多了几块类似霉斑的暗影,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去除,播放的声音也带上了嘶哑的杂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
王胖子烧烤摊的炭火,在入夜后总是莫名地黯淡下去,难以点燃,即使点燃了,烤出来的肉串也失去了往日的香气,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陈腐味道。
李大爷窗台上那盆被吕辉然滋养过的兰草,叶片边缘开始卷曲、发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生机。
这些变化细微而缓慢,却真实地发生着。它们不直接伤人,却在一点点地剥夺这片街区赖以生存的“味道”、“声音”和“生机”,抹去那些构成“生活”本身的细节。
是“影”!
它们不再满足于潜伏和窥伺,终于开始动手了!而且手段如此阴毒,直接针对吕辉然布下的“心锚”网络和街区最本质的“生活气”!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悄然蔓延。这一次,不再是源于外部的通知和压力,而是来自对自身熟悉世界正在“褪色”的深层恐惧。那刚刚因为自助更新而凝聚起来的人心,再次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辉然!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王胖子冲进老宅,脸上带着见了鬼似的惊恐,“我那炭火……还有刘奶奶的收音机……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辉然站在院中,脸色凝重如水。他的灵觉比任何人都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片街区正在发生的“褪色”过程。那无形的“侵蚀”力量,如同亿万微小的蛀虫,正在啃噬着“现实”的经纬。他的“心锚”网络光芒急速黯淡,许多节点之间的联系变得断断续续。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识海中那点初火之苗,在感受到这股纯粹的“虚无”与“抹除”意志时,竟首次表现出了剧烈的排斥与……一丝微弱的惧意?仿佛遇到了天敌。
这“影”的力量,果然诡异莫测,连“初火”这等存在都本能地感到忌惮!
“是‘影’。”吕辉然沉声道,“他们在用另一种方式,想让我们这里‘消失’。”
“那……那怎么办?!”林晚照紧紧握着那个粉色保温杯,指节发白。
吕辉然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初火之苗传来的异样波动,将心神与那片摇摇欲坠的“心锚”网络连接。他能感觉到街坊们的恐惧、迷茫,以及那份对熟悉生活即将逝去的不舍与挣扎。
硬碰硬?以他目前恢复的力量和那点初火之苗,正面抗衡这股弥漫性的“抹除”之力,胜算渺茫。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飞速闪过爷爷的教诲、冷月的提醒,以及这些日子与街坊们共同守护家园的点点滴滴。
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守夜人的根,始终在“人间”。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王哥,晚照姐,帮我个忙!”吕辉然语速加快,“去告诉所有街坊,今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越是亮的灯越好!电视机、收音机也全都打开,放新闻,放戏曲,放什么都行,就是要弄出动静来!”
王胖子和林晚照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吕辉然坚定的眼神,立刻点头,分头去通知。
吕辉然则快步走到老宅的电闸旁,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上面。他没有动用蛮力,而是将自身那融合了守夜人气息与初火意念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注入到老宅的电路之中,并以此为起点,尝试与整个街区的供电网络产生极其细微的共鸣。
他要做的,不是对抗“影”的抹除之力,而是用最极致、最澎湃的“人间烟火气”,来冲淡它!淹没它!
夜幕,如期降临。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夜的老街,亮得有些刺眼。
家家户户,门窗大开,所有的灯具,从节能灯到老旧的白炽灯,甚至是一些孩子玩的霓虹灯玩具,全部亮起!光芒透过窗户,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电视机里播放着喧闹的综艺节目,收音机里传出咿呀的戏曲和铿锵的新闻播报,还有街坊们故意提高嗓门的谈笑声、孩子的哭闹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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