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天下：从废黜皇子到天下共主 第25章 玄甲将星陨

凉州城西墙的短暂喘息，是用萧煜几乎废掉一条手臂和透支生命力的代价换来的。

那歪斜的巢车如同搁浅的巨鲸，虽然暂时失去了威胁，却依旧牵制着大量的守军，防止其中的北漠精锐狗急跳墙。

然而，中央和东段的城墙，已然化作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另外两座完好无损的巢车，如同两柄巨大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凉州城防最坚韧的骨架上。

它们稳稳地贴近城墙，顶部的战斗舱如同蜂巢倾覆，数十名最凶悍的北漠“狼卫”咆哮着跃上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惨烈无比的贴身肉搏！

这些狼卫身披重甲，刀法狠辣，配合默契，甫一登城，便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牛油，瞬间在城头上撕开了两道巨大的缺口！

后续的北漠步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云梯疯狂涌上，与拼死抵抗的守军绞杀在一起。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以及巢车内持续不断的冷箭破空声，混杂成一片，震耳欲聋。鲜血如同瓢泼大雨，将整段城墙染成刺目的猩红，尸体层层叠叠，几乎无处下脚。

萧煜强忍着左肩钻心的剧痛和体内的空虚，在张威的掩护下，勉强撤到相对安全的二线。

他靠在冰冷的墙垛后，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远处那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脸色苍白如纸。

《戍卒诀》的气流近乎枯竭，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地蠕动，修复着强行爆发带来的创伤。

那枚紫黑铜钱被紧紧攥在右手掌心，传来的温热感微弱却稳定，如同风中残烛，维系着他最后一丝清明。

“萧兄弟，你怎么样？”张威脸上溅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甲胄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斩痕，气息也有些紊乱。

“死不了。”萧煜声音沙哑，目光死死盯着中央主战场的方向，“那边……情况如何？”

张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杨都尉……战死了！东段快顶不住了！耿都督亲自带亲卫队顶了上去，但缺口太大，北漠狗崽子太多了！”

杨都尉，那是负责中央防区的主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边军！连他都战死了……萧煜的心沉了下去。耿忠亲自上阵，说明局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是血、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带着哭腔嘶喊道：“张队正！都督……都督令！命你部……立刻抽调所有能动的人，支援中央城墙！快！快啊！”

张威身体猛地一晃，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他麾下的人马，经过连番血战，还能站着的已不足三十人，个个带伤，如何还能抽调？但军令如山！

他猛地看向萧煜，眼神复杂无比，有绝望，有恳求，也有一丝最后的期望。

萧煜读懂了他的眼神。

西墙这边，全靠他之前击毁巢车争取到的一点优势和“木面人”的凶名震慑，才勉强稳住。

一旦他和张威这支最后的生力军离开，歪斜巢车里的敌人和城外虎视眈眈的北漠步兵，顷刻间就能将这里淹没。

但中央防线若崩溃，整个凉州城就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留下。”萧煜撑着城墙，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张威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左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这里，还有几个人能用。”萧煜指的是石猛和阿才，老周不擅搏杀，被他留在了安全处，“西墙，我尽量守住。你……带人去中央，无论如何，要撑住！”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那份在绝境中依旧冷静承担的姿态，却让张威和周围残存的守军眼眶发热。

张威重重点头，不再废话，猛地转身，嘶吼道：“还能站起来的，都跟老子走！”

他带着最后十余名伤势较轻的士兵，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中央那片血肉磨盘。

西段城墙，瞬间变得空旷而寂静，只剩下萧煜、石猛、阿才，以及寥寥无几、面带惊恐的伤兵和青壮。

远处中央城墙的喊杀声、爆炸声更加清晰地传来，如同死神的丧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萧煜深吸一口冰寒彻骨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肩的剧痛。

他看了一眼如同困兽般焦躁的石猛和脸色惨白却紧握毒箭的阿才。

“怕吗？”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声音平静得可怕。

石猛低吼一声，用染血的斧刃回答了问题。

阿才嘴唇哆嗦着，却也用力摇了摇头。

“好。”萧煜目光扫过城外依旧密密麻麻的北漠军队，以及那座歪斜巢车中隐约晃动的身影。“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西墙，就不能从我们手里丢！”

他迅速下达命令：“石猛，带两个还能动的，守住左侧垛口，防止敌军从云梯上来。阿才，你眼神好，上箭楼，盯着那座歪巢车和下面的敌军军官，有机会就放冷箭，拖延他们修复巢车或者组织进攻的速度！其他人，跟我守正面！”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

在萧煜冰冷的命令下，这支残兵如同生锈却依旧锋利的齿轮，开始艰难地重新转动起来。

石猛如同门神般堵在左侧，仅存的几名伤兵在他凶悍的气势感染下，也勉强握紧了兵刃。

阿才爬上摇摇欲坠的箭楼，伏低身子，幽蓝的箭簇在黑暗中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萧煜则站在城墙最前沿，右手紧握着一柄卷刃的横刀，左臂无力地垂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下的动静。

他体内，《基础吐纳诀》在以最缓慢、最艰难的速度运转，试图榨取出一丝可用的力量。

掌心的铜钱传来持续的微弱热流，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点点流逝。

中央方向的战斗似乎更加激烈了，甚至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冲天而起。

城下的北漠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西段城墙守军的虚弱。一开始是零散的试探性箭矢，随后，小股的北漠步兵开始尝试攀爬云梯。

“杀！”石猛咆哮着，将一名刚冒头的北漠士兵连人带梯劈了下去。

阿才的冷箭也不时从箭楼中射出，虽然准头因紧张和距离有所下降，但那幽蓝的色泽依旧带来了不小的威慑。

萧煜没有轻易出手，他在积蓄，在等待。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那座歪斜的巢车，才是最大的隐患。

果然，在几次试探性的进攻被击退后，歪斜巢车的底部传来一阵嘈杂和砍伐声，那是北漠人试图修复承重轴，或者干脆拆掉部分结构，欲使巢车达到一定的平衡，以便让顶部的狼卫能够强行突围！

不能再等了！

萧煜眼中寒光一闪，对箭楼上的阿才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巢车底部晃动最厉害的位置。

阿才会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手臂，将最后一支毒箭搭上弓弦，瞄准……

“咻！”

毒箭离弦，却因力道不足和角度问题，未能命中预想的目标，只是钉在了一根支撑木上。

但这一箭，也暴露了阿才的位置！

“在上面！宰了那个放冷箭的！”巢车内传来北漠军官的怒吼！

顿时，十几支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箭楼！阿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缩头，箭矢“夺夺夺”地钉在他周围的木板上，险象环生！

而与此同时，巢车底部，几名北漠士兵似乎找到了关键支撑点，挥动斧头猛砍！一旦被他们得逞，巢车顶部的狼卫便能蜂拥而出！

千钧一发！

萧煜动了！

他不再保留，将刚刚积蓄起来的、微弱得可怜的气流全部灌注于双腿，《戍卒诀》中用于绝境爆发的“残步”施展而出！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贴地疾掠的灰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那段城墙缺口，冲向正在破坏巢车基座的北漠士兵！

他右手横刀挥出，不是劈砍，而是如同使用铁尺般，精准地拍击在一名北漠士兵持斧的手腕上！

“咔嚓！”腕骨碎裂声响起！

同时，他左腿如同钢鞭般扫出，将另一名士兵狠狠踹下城墙！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果决，瞬间解决了最近的两名敌人！但更多的北漠士兵反应了过来，嚎叫着向他围拢过来！

而萧煜，在爆发出这最后的力量后，只觉眼前一黑，气血彻底溃散，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他只能勉强用横刀拄地，支撑着不倒下，脸色已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他已无力再战！

看着围拢过来的、面目狰狞的北漠士兵，萧煜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就在这绝望之际！

“义士！”

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却异常决绝的呐喊，从侧面传来！

只见原本守在左侧的石猛，竟不知何时，抱着一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粘稠的黑油，状若疯魔般冲了过来！

他无视了砍向自己的弯刀，任由刀锋在他背上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将那一罐黑油，狠狠砸在了巢车底部那些被砍得乱七八糟的支撑木上！

紧接着，他掏出了火折子，用尽最后力气一吹！

“轰！”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沿着黑油迅速蔓延，点燃了巢车底部的木料！

“拦住他！杀了他！”北漠士兵惊怒万分，刀枪并举，瞬间将石猛淹没！

石猛最后回头，看了萧煜一眼，那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大仇得报般的快意与解脱，随即被无数的兵刃撕碎……

“石猛！！！”箭楼上的阿才发出凄厉的哭喊。

萧煜看着那在火焰中缓缓倒下、被乱刀分尸的壮硕身影，看着他那双至死未曾闭合的、充满恨意与快意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火焰越烧越旺，迅速吞噬着巢车底部。

巢车内的北漠狼卫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再也顾不得突围，开始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座即将倒塌的火焰棺材！

城下的北漠军队也一阵大乱，试图救火，却被燃烧的巢车所阻挡，无法靠前。

西段的危机，因为石猛这决死的一击，再次被强行化解！

萧煜拄着刀，站在原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巢车和石猛毙命的方向，久久不语。

阿才连滚带爬地从箭楼上下来，跪在萧煜脚边，失声痛哭。

风雪依旧，夹杂着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未曾停歇的喊杀，吹拂着城头上幸存者冰冷而麻木的脸庞。

玄甲未来的将星，已然陨落。

而这守城的重担，却愈发沉重地，压在了活着的人肩上。

萧煜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望向玉京，又望向北方，那无尽的黑暗。

他的眼神，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生与死的考验，以及同伴殒身的刺痛后，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也更加……坚定。

玄甲未成，雏鹰折翼。

但这条路，既然踏上了，便只能……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