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天下：从废黜皇子到天下共主 第27章 玄甲纳新血

北漠退兵了。

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那如同附骨之疽般围困凉州月余的北漠大军，竟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拔营起寨，如同退潮般消失在茫茫雪原深处，只留下遍地狼藉的营盘残骸和无数冻结在冰雪中的尸体。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劫后余生的凉州城，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疲惫。

幸存的军民麻木地清理着城上城下的尸骸，修补着破损不堪的城墙，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焦糊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创伤”的东西。

萧煜的伤势在老徐那霸道药膏和自身《戍卒诀》藏锋法门的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想中更快。

左肩伤口已然结痂，虽然依旧不能发力，但至少保住了胳膊。

体内那缕微弱的气流，在经历了近乎枯竭的锤炼后，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坚韧，如同百炼精钢，潜藏在“神藏”、“紫宫”等窍穴深处，隐而不发。

他没有沉浸在休养中。

北漠退得蹊跷，城内百废待兴，更是暗流重组的关键时刻。

张威在中央城墙的血战中活了下来，身披数创，却因战功卓着，被耿忠破格擢升为校尉，负责整顿残存的西城墙防务，并兼管永宁坊等区域的战后秩序。

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萧煜。

依旧是那间破院，张威看着萧煜依旧苍白但眼神愈发深邃的面容，神色复杂。

他屏退了福宝，开门见山：“萧兄弟，不，或许该称你一声……萧公子。”他改了称呼，意味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认可。

“张校尉客气了，还是旧称即可。”萧煜平静道。

张威摇了摇头：“若非你当日西墙力挽狂澜，击毁巢车，又遣我支援中央，凉州城恐怕已破。此功，都督记在心里，张某……也记在心里。”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都督有令，着你协理西城防务修缮及永宁坊赈济事宜，可便宜行事。另外……这是给你的。”

他递过一个小巧的锦袋。

萧煜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和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匕鞘上镶嵌着一颗品相不错的蓝宝石。一看便知是军中缴获或抄没的贵重之物。

“这是……”萧煜抬眼。

“都督私人所赐，并非官中之物。”张威意味深长道，“城中如今物资奇缺，银钱不如这些硬通货好用。如何处置，萧兄弟自行决断。”

萧煜瞬间明了。

这是耿忠的酬功，也是一种默许，默许他拥有一定的财权和行动自由度，只要不触及底线。

他收起锦袋，没有推辞：“谢都督，谢张校尉。”

“不必谢我。”张威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凉州城如今是个烂摊子，人心涣散，粮草殆尽，北漠虽退，却未必不会卷土重来。萧兄弟，你……好自为之。”

送走张威，萧煜看着手中的锦袋，目光闪烁。

耿忠的态度比他预想的更为“大方”，这既是机遇，也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这位边关主帅的视野，未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

他没有立刻动用这些财物，而是先找到了阿才和老周。

石猛的死，对阿才的冲击极大。

这个原本只为求存的青年，眼中多了几分沉郁和狠厉。

他将石猛那柄染血的短斧仔细擦拭干净，用布包好，背在了身上。

“义士，石猛哥的仇，一定要报！”阿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老周则更加沉默，只是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他的“手艺”中。

他利用萧煜提供的一些边角料和废弃军械，不仅修复改造了几把堪用的弩弓和短刀，甚至还尝试制作一些简易的陷阱机关。

萧煜将张威带来的部分玉佩交给阿才，让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尽可能兑换成粮食、药品和打造器械所需的材料。

同时，他也让阿才和老周，开始留意城中那些在战乱中失去依靠、身怀技艺或有特殊能力、且心性尚可之人。

“玄甲，需要新的血液。”萧煜对两人道，“记住，宁缺毋滥。首要考察其心性，其次才是能力。”

有了相对充足的资源和明确的方向，阿才和老周的效率很高。

几天后，阿才便带来了三个候选者。

第一个是个哑巴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瘦骨嶙峋，却有一双异常灵巧的手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他原是城中一个老画师的学徒，城破时师傅死于流矢，他侥幸存活，靠着捡拾废料和给人刻画简单的符牌勉强度日。

阿才发现他时，他正用烧黑的木炭，在断墙上精准地复原出北漠某支小队巡逻的路线图。

第二个是个落魄的郎中，姓吴，四十许年纪，衣衫褴褛，眼神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麻木与警惕。

他医术似乎不错，尤其擅长处理外伤和配置一些简单的草药，但在战乱中家人尽丧，心灰意冷，整日醉醺醺地混迹于伤兵营，用劣酒麻痹自己。

第三个则有些特殊，是个女子，名叫苏十三娘，原是城中一家酒肆的老板娘，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眉宇间带着一股市井中磨炼出的精明与泼辣。

她丈夫死于守城战，酒肆也被毁，但她凭借往日积攒的人脉和手腕，竟在战后混乱中，组织起几个相熟的妇人，暗中做起了消息打探和少量紧俏物资的倒卖生意，勉强维系着一条生路。

阿才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总能搞到一些连黑市都罕见的伤药和细粮。

萧煜没有立刻接触这三人，而是让阿才和老周分别从侧面对他们进行更细致的观察和试探。

哑巴少年被老周以修复一件复杂机关锁为名请去，少年只看了一遍图纸，便默不作声地开始动手，手指翻飞间，竟比老周预想的还要快上三分完成，而且对一些细微处的处理，连老周都自愧弗如。

吴郎中则被阿才“无意中”透露的、关于某种罕见毒草的特性所吸引，虽然表面依旧麻木，但眼神里属于医者的探究光芒却一闪而逝。

至于苏十三娘，萧煜亲自出手。

他让福宝扮作急需某种稀缺伤药的富家仆人，找到苏十三娘。

苏十三娘起初十分警惕，但看到福宝拿出的、从张威所赐锦袋中取出的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时，眼中精光一闪，并未立刻答应，反而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主家”的来历和用途，言语滴水不漏，显得极有分寸。

考察结果令萧煜基本满意。

哑巴少年（萧煜赐名“墨砚”）可培养为斥候或机关匠人；吴郎中若能走出心魔，将是不可或缺的医者；苏十三娘则能弥补他们在情报和物资渠道上的短板。

是夜，凉州城西，老校场废墟。

月光清冷，映照着断壁残垣上的积雪。

墨砚、吴郎中、苏十三娘三人被分别引至此地，当他们看到那个站在废墟中央、戴着熟悉木面具的身影时，神色各异。

墨砚眼中是好奇与一丝畏惧，吴郎中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样子，唯有苏十三娘，眼神锐利地扫过萧煜和他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阿才、老周。

“三位。”萧煜的声音透过面具，平静无波，“请你们来，是给你们一个选择，也是给凉州城，留一线生机。”

他没有任何招揽的许诺，只是将凉州城如今面临的困境，譬如粮草、人心、北漠威胁等，以及“玄甲”存在的意义：并非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在这乱世绝境中，聚合微薄之力，守护一线希望，求存，亦求复仇一一清晰地摆在三人面前。

“加入，意味着危险，意味着可能像石猛一样死去。”萧煜的目光扫过三人，“但也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源，获得向敌人复仇的机会，获得……同伴。”

“拒绝，现在可以离开，今日之事，永不提及。我以‘木面人’之名担保，无人会为难你们。”

废墟中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刮过断墙的呜咽。

良久，吴郎中忽然沙哑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们……有酒吗？”

萧煜示意阿才，阿才递过去一个皮囊，里面是劣质的烧刀子。

吴郎中接过，猛灌了几口，被呛得剧烈咳嗽，浑浊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抹了把脸，将那皮囊扔还，眼神里的麻木似乎被烈酒冲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老子家人死绝了，就剩这身还算凑合的医术和这条烂命！你们要，就拿去！只要能多救几个该救的人，多弄死几个北漠狗，老子跟你们干了！”

墨砚不会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走到老周身边，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苏十三娘看着吴郎中和墨砚，又深深看了一眼萧煜，忽然嫣然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竟有几分凄艳与决绝：“我一个寡妇家，无依无靠，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既然义士看得起，能给条活路，还能让老娘有机会给那死鬼男人报仇，这买卖，我做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情报和门路我有，但若你们行事不密，连累了我，别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萧煜点了点头。

这三人的反应，都在预料之中。

他取出三枚样式古朴、边缘刻有细微云纹的玄色铁牌，分别交给三人。“此乃玄甲信物，贴身收好，非生死关头，不得示人。具体联络方式和任务，阿才会告知你们。”

从这一刻起，玄甲，不再仅仅是三个人的雏形。

它吸纳了新的血液：灵巧的墨砚，颓废却有用的吴郎中，精明而富有渠道的苏十三娘。

虽然依旧弱小，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但其触角，已然开始向着凉州城的更多角落，悄然蔓延。

萧煜望着手中那枚属于自己的玄铁牌，感受着其冰冷的质感。

北漠虽退，却惊涛暗涌。

而他的玄甲，终于在这血与火洗礼后的废墟上，初步织成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微小却坚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