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 第23章 曜青

丰饶神殿的日子，温柔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曦羽的身体早已痊愈，苍白的面色变得莹润如玉，唇瓣漾着自然的粉晕，连原本虚弱得几乎抬不起的手臂，如今也能灵活地操控着丰饶藤蔓，编织出各式小巧玲珑的花环。九条雪白的狐尾愈发蓬松柔软，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天蓝色的眸子清澈明亮，笑起来时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盛满了不加掩饰的欢愉。

他每日在神殿中闲逛，看药师培育那些蕴含丰饶之力的奇花异草，看浮黎周身流转的记忆碎片，听两位母亲讲述宇宙间的奇闻轶事——有仙舟联盟与丰饶孽物的周旋，有其他星神命途的碰撞，也有那些散落在寰宇间的小众文明的独特风情。日子久了，这份安宁渐渐生出一丝微妙的悸动，曦羽心底开始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

他想起药师曾提起过，仙舟联盟并非只有罗浮一艘，还有曜青、朱明等几艘姊妹仙舟，每一艘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貌。罗浮的琉璃瓦、云骑军的制式甲胄、街巷间的女尊风气，都还清晰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却也让他对另一个未知的仙舟充满了向往。曜青仙舟——药师说那里终年被青雾笼罩，植被繁茂，建筑风格古朴雅致，与罗浮的恢弘大气截然不同，连当地的仙舟人，都带着几分温润内敛的气质。

这份向往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悄生根发芽，日渐繁茂。终于在一个清晨，当他陪着药师坐在露台上，看着远处星云流转时，忍不住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

“母亲，浮黎母亲，”曦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指尖轻轻绞着衣角，九条狐尾紧张地微微蜷缩，“我在神殿里待了这么久，想……想去曜青仙舟看看。”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两位母亲。药师正垂着眸，用指尖轻轻拂过身前一朵鲜红的果实，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来，雌雄莫辨的面容上满是温和的询问：“曜青仙舟？是因为好奇吗？”

“嗯！”曦羽用力点头，天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您之前说过，曜青仙舟有很多罗浮没有的植物，建筑也特别好看，我想亲眼去看看。而且……我也想试着自己走走，看看除了罗浮和神殿之外的世界。”

他说着，语气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安：“我知道可能会有危险，镜流或许还在找我，还有……希佩祂……”一想到镜流那双冰冷的赤眸，还有希佩梦中那带着占有欲的目光，曦羽的狐耳就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时，浮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依旧是那般低沉温和，如同古钟回响：“吾儿长大了，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是好事。”祂周身的记忆光尘轻轻流转，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带，拂过曦羽的头顶，“曜青仙舟虽不如罗浮繁华，却也安宁，且那里的仙舟人对丰饶之力并无太多排斥，对你而言，是个合适的去处。”

曦羽有些惊喜地看向浮黎，没想到祂会如此轻易地同意。而药师也随之笑了起来，六只手臂轻轻环住他，语气里满是疼惜与纵容：“既然你想去，母亲便不拦你。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只要你呼唤，母亲就会立刻出现。”

祂说着，抬手一挥，一根带着鲜红果实的藤蔓从地面升起，缠绕在曦羽的手腕上，化作一枚小巧的藤蔓手环，果实微微闪烁着红光：“这是丰饶契约，既是护身符，也是信物。遇到危险时，捏碎果实，丰饶之力会立刻护你周全，我也能感应到你的位置。”

浮黎也微微抬手，一枚由记忆光尘凝聚而成的玉佩缓缓飘到曦羽面前，玉佩上刻着繁复的纹路，似是某种古老的符文：“这是记忆之玉，可隐匿你的星神血脉气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若你想知晓某些过往的碎片，或是需要遮蔽身形，注入一丝灵力便可。”

曦羽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贴身收好，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藤蔓手环，心中暖意融融。他扑进药师的怀里，紧紧抱住祂的腰，九条狐尾紧紧缠绕住两人，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谢谢母亲，谢谢浮黎母亲！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们担心的！”

“去吧。”药师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藤蔓手环上的果实红光更盛，“曜青仙舟与罗浮之间有星舰通航，我已为你安排好了身份凭证，不会有人盘查。记住，女尊世界的规矩不可忘，但也无需太过卑微，你的身后，有丰饶与记忆为你撑腰。”

浮黎也补充道：“若遇棘手之事，可寻曜青仙舟的云骑军统领，祂曾受过吾的一点恩惠，见此玉佩便会相助。但凡事尽量自保，莫要轻易暴露身份。”

曦羽一一记下，用力点头。他知道两位母亲的顾虑，也明白此行并非毫无风险，但心底的好奇与向往，终究压过了那份残留的恐惧。他想看看不一样的仙舟，想试着独立面对这个世界，而不是一直躲在母亲的庇护之下。

临行前，药师又为他准备了不少蕴含丰饶之力的果实，既能充饥，又能疗伤补力；浮黎则将一段关于曜青仙舟的记忆碎片注入他的脑海，里面有当地的地理风貌、风俗习惯，还有需要避开的禁忌之地。

一切准备就绪，曦羽站在丰饶神殿的入口处，回头望向两位母亲。药师依旧站在露台上，六只手臂微微挥动，身后的麦穗光环流转着柔和的光；浮黎悬浮在半空中，珠帘冠冕下的目光似是穿透了距离，落在他身上，带着无声的期许与牵挂。

“母亲，浮黎母亲，我走了！”曦羽用力挥了挥手，眼眶微微泛红，却还是转过身，毅然踏入了通往星舰码头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光芒闪过，曦羽的身影消失在神殿中。药师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藤蔓微微垂落：“希望他此去一切顺利。”

浮黎缓缓开口：“命途自有定数，他需亲自经历，方能真正成长。吾已在他的记忆中留下印记，若有生死危机，吾会立刻干预。”

曦羽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身处罗浮的星舰码头。这里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往来的大多是身着各式衣裙的女子，偶尔有男子路过，也多是低眉顺眼，跟在女子身后。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那是药师为他准备的一身月白色长袍，料子柔软舒适，既符合女尊世界男子的着装规范，又不会显得过于卑微，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碎的藤蔓花纹，暗合丰饶之意。

他的雪白短发梳理得整齐利落，头顶的狐耳被他用灵力稍稍收敛，不仔细看只会觉得是发型别致；九条狐尾则完全隐匿在衣袍之下，只有偶尔灵力波动时，才会微微显露一丝轮廓。天蓝色的眸子被他刻意敛去了部分光彩，显得温和而内敛，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凭借着药师安排的身份凭证，他顺利登上了前往曜青仙舟的星舰。星舰内部宽敞舒适，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女子专属的区域，装饰奢华，配有茶点侍女；下层则是男子与普通旅客的位置，相对简陋一些，但也干净整洁。

曦羽按照规矩，选择了下层的一个靠窗位置坐下。他靠窗而坐，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星云，心中既紧张又期待。星舰上的旅客不算多，大多是往来于两艘仙舟的商人或探亲者，女子们高声谈笑，语气中带着自然而然的强势；男子们则大多沉默寡言，或是低声交谈，姿态谦逊。

曦羽默默观察着，脑海中回忆着浮黎注入的记忆碎片。曜青仙舟，终年被青雾笼罩，故而得名。那里的植被覆盖率极高，城市与自然融为一体，建筑多为木质结构，飞檐翘角，古朴典雅。与罗浮的“重典守序”不同，曜青仙舟更重“顺应自然”，女尊风气虽浓，却比罗浮温和几分，男子的地位相对稍高一些，甚至有少数男子能在云骑军中担任基层职位。

想到这里，曦羽微微松了口气。或许，曜青仙舟真的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星舰航行的时间不算长，约莫三个时辰后，便缓缓驶入了曜青仙舟的星港。舱内传来广播声，提示旅客们准备下船。曦羽整理了一下衣袍，确认狐耳和狐尾都隐匿妥当，才随着人流走出星舰。

刚踏出星舰，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便扑面而来，与罗浮的金属与香火味截然不同。曦羽抬起头，只见天空被一层淡淡的青雾笼罩，阳光穿透雾气，洒下柔和的光斑，落在远处的建筑群上。

曜青仙舟的星港比罗浮的小巧一些，建筑多为青灰色的木质结构，屋顶覆盖着青瓦，屋檐下悬挂着一串串木质风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往来的行人依旧是女子居多，她们的着装比罗浮的女子更为素雅，多为青、绿、白等色系的衣裙，裙摆上绣着花鸟草木的图案，气质温婉却不失强势。男子们的衣着则多为浅色系的短衫长裤，或是类似曦羽身上的长袍，姿态依旧谦逊，却少了几分罗浮男子的怯懦，偶尔能看到男子与女子并肩而行，低声交谈，神色自然。

曦羽站在星港出口，一时间有些茫然，又有些兴奋。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草木清香让他精神一振。按照记忆碎片中的指引，星港外有通往主城的代步车，他可以先去主城找一家客栈落脚，再慢慢游览这座仙舟。

他刚走出星港大门，便看到路边停放着几辆造型古朴的木质代步车，车夫都是身着浅青色短衫的男子，见到有人出来，便微微躬身询问：“这位公子，请问要去往何处？”

曦羽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称呼他为“公子”。在罗浮，男子大多被称为“小郎”或直呼其名，“公子”这个称呼，带着几分尊重，显然是曜青仙舟的风气确实不同。

他定了定神，按照记忆中的地名说道：“麻烦去主城的青岚客栈。”

车夫应了一声，恭敬地为他拉开代步车的车门：“公子请上车。”

曦羽弯腰坐进车里，车内铺着柔软的软垫，窗外的景色缓缓向后移动。他撩开车帘，看着路边的风景——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青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树下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偶尔能看到一座座木质的小桥，桥下是潺潺流淌的溪水，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沿途的建筑越来越密集，大多是两层或三层的木质小楼，门窗雕花精美，庭院里种满了花草，偶尔能看到女子坐在庭院中品茶，或是男子在院中打理花草，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与罗浮的繁华喧嚣相比，曜青仙舟更像是一座世外桃源，温润而雅致。

代步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主城的青岚客栈。这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客栈，门面是青灰色的木质结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烫金的牌匾，上书“青岚客栈”四个大字。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青色衣裙的女子，应该是客栈的掌柜，见到代步车停下，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是要住店吗？”

女子的笑容温和，语气客气，没有罗浮女子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曦羽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几分。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麻烦给我开一间上房，住几日。”

“好嘞！”掌柜的爽快地应下，转身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然后引着曦羽走进客栈，“公子这边请，上房都在二楼，清净得很，还能看到窗外的景致。”

客栈内部装饰得古朴雅致，地面铺着青石板，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木质的清香。大堂里有不少食客，大多是往来的商人，女子们高谈阔论，男子们则在一旁静静倾听，偶尔插一两句话，气氛融洽。

曦羽跟着掌柜的上了二楼，住进了一间朝南的房间。房间不算大，但布置得十分精致，一张木质大床，铺着雪白的被褥，窗边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窗外是客栈的庭院，种着几株翠竹和一片芍药，花开得正艳。

“公子，您看看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楼下的伙计。”掌柜的笑着问道。

“很满意，谢谢。”曦羽拿出药师准备的灵晶，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接过灵晶，掂量了一下，笑容更加热情：“公子客气了，若是想在主城逛逛，小人可以给您指几条好去处。东边的青雾巷有很多特色小店，西边的翠云湖风景极好，还有北边的古观，是曜青仙舟的圣地，值得一看。”

曦羽谢过掌柜的，将对方的建议记在心里。待掌柜的离开后，他关上房门，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九条狐尾从衣袍下舒展开来，轻轻扫过地面，狐耳也高高竖起，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花香涌了进来，让他心旷神怡。窗外的庭院里，几个身着短衫的男子正在打理花草，动作娴熟，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远处的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女子们的笑声、商贩的吆喝声，交织成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曦羽靠在窗边，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那么平和，没有罗浮的压抑，没有镜流的阴影，只有纯粹的安宁与惬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期待愈发强烈——他想好好逛逛这条青雾巷，想亲眼看看翠云湖的美景，想感受这座仙舟独有的温润气息。

或许，这次曜青之行，会是他穿越以来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旅程。他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藤蔓手环，又摸了摸贴身存放的记忆玉佩，心中安定无比。有两位母亲的庇护，有丰饶与记忆的力量加持，他终于可以放下所有顾虑，尽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与安宁。

夕阳西下，青雾渐渐浓郁起来，为整座仙舟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曦羽关上窗户，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心中盘算着明日的行程。他想先去青雾巷看看，听说那里有很多售卖手工艺品的小店，还有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正好可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夜色渐深，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曦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九条狐尾温顺地铺在身侧，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疲惫与满足。奔波了一天，他确实累了，但心中的兴奋却久久难以平复。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曜青仙舟的青雾、古桥、翠竹，浮现出两位母亲温和的面容，嘴角带着微笑，渐渐沉入了梦乡。这一次，梦中没有希佩的纠缠，没有镜流的阴影，只有一片青翠的竹林，一条潺潺的溪流，还有他自己，化作一只雪白的狐狸，在林间自由地奔跑、嬉戏。

曦羽知道，他的曜青之旅，才刚刚开始。而这段旅程，注定会充满惊喜与美好，成为他记忆中最珍贵的片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