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兄们都有病 第90章 血月倒计时（上）

南疆，血月前第六日，夜。

鬼哭洞上方的岩壁，在月光和地火交织的暗红光线中，如同怪兽嶙峋的脊背。热浪蒸腾，扭曲了视线，硫磺气息浓得呛人。下方，沸水潭边缘的黄白色沸水翻滚咆哮，发出永不停歇的嘶吼，水汽弥漫，将洞口笼罩在一片朦胧与危险之中。

林肃腰间系着由数股浸过防火药水的兽筋与金属丝绞成的特制绳索，另一端牢牢固定在甲三等人在上方岩壁寻找到的一处坚实岩缝中。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贴身的离火之精皮囊、“乌啼”短剑、一小包苍梧部药粉、几块高能量肉干、还有一枚应急用的冷光石。绳索上每隔一段距离，还系着几个用于临时固定的岩钉和绳套。

“将军，千万小心！若有不妥，立刻拉动绳索，我们马上拉您上来！”甲三趴在岩壁边缘，压着嗓子喊道，声音被热风和水声撕扯得断断续续。他身后，几名暗卫和苍梧猎手紧紧拽住绳索，随时准备发力。

林肃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深吸一口灼热空气，将药粉抹在口鼻处，然后转身，面向湿滑陡峭、布满水垢和苔藓（能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苔藓也非同寻常）的岩壁。

岩卡所指的几处凸起和裂缝，在昏暗光线下勉强可辨。林肃活动了一下手指，体内火灵之力流转，不仅驱散着攀爬点可能残留的滚烫水汽，更赋予他指尖更强的附着与感知力。他看准第一个落脚点，足尖一点，身形如猿猴般轻灵跃起，双手准确扣住上方一道岩缝，身体紧贴岩壁，开始横向移动。

每一步都需极其谨慎。岩壁湿滑异常，许多看似坚固的凸起实则已经松动，一触即碎。下方是翻滚的沸水和蒸腾的热气，失足跌落，后果不堪设想。汗水瞬间湿透内衫，又被体表流转的火灵之力蒸干，循环往复。

短短数丈距离，林肃用了近一刻钟才艰难挪移到洞口正上方。从这里向下看，洞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大半没入沸腾的潭水，湍急的水流撞击着岩石，溅起灼热的浪花。洞内漆黑，只有轰鸣的水声不断传出，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果然似有“鬼哭”之韵。

林肃定了定神，解开腰间备用的一截短绳，前端系着带倒钩的岩钉。他看准洞口上方一块相对干燥的凸起岩石，手腕一抖，岩钉精准飞出，“咔”的一声嵌入石缝。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后，他将短绳在腰间主绳上打了个活结，然后双手交替，沿着短绳缓缓向洞口垂降。

灼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滚烫的水花不时溅到身上，即便有火灵之力护体，也感到一阵刺痛。他尽量将身体蜷缩，避开最汹涌的水流，一点点靠近那个黑暗的洞口。

终于，他的双脚触到了洞口边缘——那是水面之上、洞壁内侧一处狭窄湿滑的 platform。他稳住身形，解开短绳活结，将身体完全移入洞内。瞬间，外界沸水潭的轰鸣声被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夹杂着水流在洞内冲撞回旋的怪响。洞内一片漆黑，只有入口处透入的微弱暗红光线，勉强勾勒出洞壁粗糙的轮廓和脚下翻滚的、散发着高温蒸汽的暗流。

洞内温度比外面稍低，但依旧闷热难当，空气污浊，混合着水汽、硫磺和一种……淡淡的、类似铁锈和腐殖质的气味。林肃点亮了冷光石。柔和的白光驱散了些许黑暗，照亮了前方。

洞穴向内延伸，果然如岩卡所说，先是向下倾斜没入水中，但深入约两丈后，洞壁开始向上抬升，水面逐渐变浅，最终变成一条被水流冲刷出的、宽约三四尺、两侧怪石嶙峋的潮湿通道。水流在通道中奔腾，水温依旧很高，但已经可以涉足。

通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水声轰鸣，掩盖了其他一切声响。林肃将冷光石举高，小心地涉水前行。水温烫脚，他必须持续运转火灵之力保护下肢。通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弯腰甚至匍匐才能通过。洞顶垂下许多被水汽常年浸润的钟乳石状凝结物，形态诡异。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方水声忽然变得更加宏大空洞，同时传来隐约的、仿佛无数细碎声音交织的奇异回响。林肃心中警惕，放慢脚步，熄灭了冷光石，仅凭离火之精散发的微弱温润光晕和自身增强的夜视能力，贴着洞壁，缓缓向前摸去。

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远比之前的通道宽阔十倍不止！洞穴一侧，是轰鸣倾泻而下的地下瀑布，正是沸水潭的水源之一，灼热的水流砸入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激起漫天水雾。而洞穴的另一侧，则让林肃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并非天然岩壁，而是呈现出明显的人工修葺痕迹！层层叠叠、依着岩势开凿出的石阶、平台、还有……无数嵌入岩壁的、大小不一的壁龛！壁龛之中，隐约可见盘坐的干枯人影，身着古老的、样式奇特的服饰，似乎已经在这里沉寂了无数岁月。这些干尸保存得异常完好，皮肤紧贴在骨骼上，呈现出一种深褐色，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还在静静地注视着闯入者。

这是一处……古老的墓穴？或者说，是南疆先民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的场所？

更让林肃心惊的是，洞穴中央，那个巨大的水潭边缘，矗立着一座以整块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约有一人高的方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复杂精美的浮雕，描绘着太阳、火焰、凤凰（或朱雀）、以及人们跪拜祭祀的场景。祭坛顶端，有一个凹陷的圆形石槽，大小……与离火之精几乎完全一致！

而在祭坛周围的地面上，以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历经漫长岁月仍未完全褪色），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与沸水潭上方那邪恶三角阵法截然不同的圆形阵图！阵图线条古朴大气，充满了光明、温暖与秩序的气息，隐隐与林肃怀中的离火之精，以及他手中的“乌啼”剑，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这是……对抗‘万蛊之母’的……古阵法？！”林肃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岩卡提到的传说，南疆先民曾以三大圣物镇压邪神，其中离火之精对应的，很可能就是这里！这处古老的圣地，这祭坛，这阵图，才是离火之精真正的归属之地，也是对抗“万蛊之母”力量的关键！

“圣使”他们显然不知道，或者忽略了这处深藏在沸水潭水源之下的古老遗迹。他们只知道利用离火之精的能量，却不知其真正的用法和与之配套的、足以克制邪神的古老净化阵法！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思索。这古阵法如何启动？是否还能使用？离火之精放入祭坛石槽后会发生什么？如何将这里的力量，与上方“圣使”布置的邪恶阵法对抗？

林肃走近祭坛，仔细查看。祭坛上的浮雕记载着古老的仪式：似乎需要将离火之精置于石槽，由“心火澄明、得祖灵认可”的祭祀者，以特殊的方式引导其力量，激活地上的圆形古阵，从而引动地火精华，形成至阳净化之力。

他尝试着，将怀中的离火之精取出。离火之精一暴露在这洞穴空气中，顿时光华流转，内部液态火焰加速旋转，散发出更加温和而磅礴的至阳气息。祭坛石槽仿佛受到感应，也隐隐泛起一层微弱的金红色光晕。

但林肃没有立刻将其放入。时机未到。他需要更了解这个古阵，也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圣使”致命一击。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开始仔细记忆地上古阵的每一个细节，祭坛上的每一处浮雕，以及整个洞穴的结构。这可能是他们翻盘的唯一希望！

就在他全神贯注记忆时，怀中另一件东西——“乌啼”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近乎警示的震颤！同时，他感到背后汗毛倒竖，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林肃猛地转身，将离火之精迅速收回皮囊，同时“乌啼”出鞘，清冷的剑光照亮了身后一片区域。

只见来时的通道入口处，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南疆服饰的“人”，但皮肤灰败，眼珠浑浊，毫无生气，脸上、手上裸露的皮肤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正用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肃。它的嘴角，咧开一个僵硬而诡异的弧度。

尸傀！而且，是一具看起来年代相当久远、但似乎被某种力量重新“激活”的古老尸傀！

它怎么会在这里？是“圣使”布置的？还是这古墓本身的守护者（被邪气侵蚀）？

不容林肃多想，那古老尸傀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仿佛骨头摩擦的嘶吼，猛地张开五指（指甲乌黑尖长），以一种与其僵硬外表不符的迅捷速度，向着林肃扑了过来！带起的阴风，竟然暂时压过了洞穴中的湿热！

林肃眼神一厉，“乌啼”剑清光大盛，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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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血月前第六日，深夜。

监国靖王“静养”的偏殿内，烛火摇曳。萧谨言披着外袍，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尚可，正听着吴管事低声汇报。

“王爷，龙虎山张天师协同工部、钦天监的几位大人，对‘星陨之铁’碎片和那些邪术物品进行了初步研究。”吴管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悸，“张天师说，那‘星陨之铁’碎片中，蕴含着一种极其罕见的‘破煞星辰金’的微量成分，这种金属对阴魂邪祟有天然的克制与吸引双重特性。若以特殊邪法炼制，辅以大量生灵血祭和怨力，可以将其锻造成一种……能够撕裂空间屏障、接引幽冥或域外邪力的邪恶法器！很可能就是‘圣蛊计划’中，用来强行打通与‘万蛊之母’所在维度通道的关键材料之一！”

撕裂空间？接引邪力？萧谨言心头一沉。这比预想的更加可怕。“荆棘之眼”和南疆大巫师所谋，竟已涉及到这种近乎神话的层次！

“还有，”吴管事继续道，“从冰窖妖人和京城捣毁的据点中缴获的密信，部分已被破译。其中提到，‘血月之夜，三星归位，圣门洞开’。‘三星’似乎指的就是‘星陨之铁’、‘离火之精’、‘玄阴真水’这三样奇物。他们要在血月之夜，将三样东西的力量汇集于特定地点（很可能就是南疆沸水潭），完成最终仪式。”

三星归位，圣门洞开！果然是终极计划！

“平州那边，六殿下审讯那个绸缎庄老板有了进展。”吴管事话锋一转，“那人熬不过刑，招供说，他是‘荆棘之眼’在平州负责物资中转和情报传递的‘七号’下属。他们的任务除了配合萧逸和北狄扰乱平州，更重要的是……确保在血月之夜前，将一批秘密从北境运来的‘特殊矿石’（很可能就是含有‘破煞星辰金’的星陨之铁）安全经平州转运至南疆！但具体路线和接头方式，只有死掉的银面首领‘七号’知道。他们也在等进一步指令。”

萧谨言眼中寒光一闪。平州果然是重要的中转节点！北境的“星陨之铁”原料，要经过平州运往南疆！必须截住！

“立刻传令给萧璟，不惜一切代价，封锁平州所有对外通道，严查所有过往商队货物，尤其是矿石、金属类！同时，加大对北境通往平州各条路线的巡查力度！绝不能让那批‘矿石’运出去！”萧谨言厉声道，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王爷息怒，保重身体！”吴管事连忙劝道，“老奴这就去传令！另外，张天师说，玄阴真水邪气侵染太深，常规净化之法收效甚微。他建议，或许可以尝试用‘以毒攻毒’之法，寻找至阳至刚之物，如传说中的‘离火之精’，以其精纯阳炎之力，中和驱散玄阴真水中的邪秽。但此法风险极高，需对两种力量都有极深了解且能精细操控之人方能尝试，否则可能引发剧烈冲突，造成不可预知的灾难。”

至阳至刚……离火之精……林肃……

萧谨言沉默良久。林肃正在南疆争夺离火之精，生死未卜。而玄阴真水关系到能否彻底破坏“三星归位”，同样至关重要。

“将张天师的话记录下来，列为最高机密。”萧谨言最终道，“另外，令张天师继续研究其他可能的净化或封印之法，做好两手准备。”

“是。”

吴管事退下后，萧谨言独自坐在榻上，只觉得肩头的伤和体内的毒似乎发作得更厉害了，一阵阵眩晕袭来。他强撑着，拿起那份关于南疆古阵法（根据林肃之前传回信息推测）与“三星归位”关联的分析报告，试图集中精神思考。

然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林肃可能在南疆险地中独自奋战的身影，以及那柄已不在身边的“乌啼”剑。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急促的叩击声——是影卫的紧急暗号！

萧谨言心中一凛，低喝：“进来！”

一名影卫如同鬼魅般闪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王爷！宫中西北角‘冷香苑’附近，发现异常能量波动和隐秘集会迹象！疑似‘荆棘之眼’残余势力，或太子余党，正在密谋！陆炳大人和周尧将军的人已经暗中包围了那里，但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内部情况不明，且有轻微打斗声传出！陆大人请示，是否立刻强攻？”

果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选在皇宫内苑，显然是想在最后时刻铤而走险，制造混乱，甚至可能目标直指被囚的太子或病重的皇帝！

萧谨言猛地站起，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强行稳住身体，眼中寒芒迸射：“传令陆炳和周尧，立刻强攻！务必全歼，不留活口！但注意，尽量不要惊扰后宫和父皇静养！本王……亲自过去看看！”

“王爷！您的身体……”影卫急道。

“无妨！”萧谨言已抓起挂在榻边的佩剑（非乌啼），大步向外走去。虽然他伤势未愈，但此刻宫中再起变故，他必须亲自坐镇，绝不能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血月将至，京城绝不能再生乱子！

夜色中，监国靖王的身影，再次融入皇宫深沉的黑暗与杀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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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血月前第六日，黎明前。

地牢深处，奄奄一息的绸缎庄老板被冰水泼醒，在萧璟冰冷的目光和暗卫专业的审讯手段下，终于又吐露出一些零碎但关键的信息：

“……‘七号’大人……死前说……北边的‘货’……不走陆路……走水路……混在……混在送往江南的官船漕粮里……在……在‘老鹳渡’……换船……”

水路！官船漕粮！老鹳渡！

萧璟立刻摊开地图。“老鹳渡”是平州境内浑河上的一个重要渡口，连接南北漕运，每日船只往来频繁，鱼龙混杂，确实是隐匿行踪、转运违禁物品的绝佳地点！

“立刻调集人手，封锁老鹳渡！排查所有停靠及即将离港的船只，尤其是运粮官船和近期有货物装卸记录的私船！重点查夹层、暗舱！”萧璟当机立断，“另外，通知水军营，派出快船，在浑河上下游设卡拦截，防止他们闻风提前逃脱！”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平州城刚刚迎来的短暂黎明，再次被紧张肃杀的气氛笼罩。军队和暗卫如同梳子一般，扑向老鹳渡及其周边水域。

然而，几乎就在平州方面开始行动的同一时间，浑河上游，距离老鹳渡约三十里的一处荒僻河湾，一艘看似普通的运粮槽船悄然起锚，借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顺流而下，船速极快。船舱底部经过改造的暗格中，整齐码放着十几块大小不一、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矿石，正是从北境秘密运出的“星陨之铁”！

船头，一个作船夫打扮、眼神阴鸷的中年汉子，望着下游平州城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想抓我们？晚了……血月之前，‘圣石’必达南疆！”

三条战线，情报与行动的竞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进入了最白热化的阶段。距离血月之夜，仅剩六日。

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网中的猎物与猎人，都在为最后的生死搏杀，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