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兄们都有病 第79章 密谋

南疆密信带来的冲击，在烛火化为灰烬的瞬间，便迅速沉淀为冰冷的决断。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书房内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只剩下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星陨之铁，离火之精，玄阴真水……”萧谨言缓缓踱步，将这三种奇物名称又念了一遍，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若此情报为真，萧逸和南疆大巫师所谋，确实惊天动地。窃国运以饲蛊王，这是要断绝大靖龙脉根基！”

林肃将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让他思路更清晰：“王爷，这三样东西，听名字便知非同凡响，绝非寻常可得。南疆内线特意点出，或许不仅是告知所需，更是在暗示——阻止‘圣蛊计划’的关键，可能就在于阻止他们集齐这三样奇物，或者……抢先一步得到它们！”

“抢先一步？”萧谨言停下脚步，眸光锐利如剑，“谈何容易。星陨之铁或藏北境古战场，离火之精传闻在西南炎谷，玄阴真水存于皇室禁地冰窖。这三地，一处是北狄常年袭扰、白骨累累的凶地；一处是南疆势力范围、毒瘴弥漫的险境；最后一处，更是守卫森严、连本王都不得随意进出的皇宫重地！若要取之，难于登天。”

“正因如此，他们才敢将计划付诸实施，认为无人能阻。”林肃走到那面巨大的关系图前，指向代表三种奇物的标记，“但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他们想不到我们会知晓核心秘密，更想不到我们会反其道而行之。难，不代表不可能。”

萧谨言走到他身边，并肩看着那错综复杂的线索图：“说说你的想法。”

“首先是验证。”林肃条理清晰地道，“南疆内线情报的真伪，必须尽快确认。星陨之铁在北境古战场，王爷常年镇守北境，军中可有关于天外陨铁或特殊矿藏的记载传闻？离火之精在西南炎谷，可动用我们在南境的暗探，在不惊动南疆的前提下，查探炎谷虚实。至于玄阴真水……”他顿了顿，看向萧谨言。

“皇室禁地，唯有父皇手谕或监国太子之令方可进入。”萧谨言眉头紧锁，“本王离京日久，京城如今是太子监国……太子向来与本王不睦。”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当今太子是二皇子萧恒，与萧谨言并非一母所生，且因其生母早逝、养在皇后名下，与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萧谨言关系微妙，更因萧谨言军功卓着而多有忌惮。

“京城那边，王爷在京中应有安排？”林肃问得委婉。

“自然。”萧谨言颔首，“但探查禁地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寻找最稳妥的渠道。此事急不得。”他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平州。信中说平州或为血祭场之一，用以激活阵眼。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阵眼’是什么，在哪里，如何激活，以及他们打算在血月之夜做什么。”

他指向关系图中平州的位置：“明日军情会议，原计划不变，但需加入这份新情报的考量。我们要制定一个既能守住平州，又能主动出击，破坏对方计划的策略。林肃，你的分析是基础，但具体如何布局，还需与诸位将领商议。”

“臣明白。”林肃点头，“另外，关于‘荆棘之眼’和引蛇出洞之策……”

“照常推进。”萧谨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既然知道他们可能就在身边，更要将戏做足。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机会’，一个他们认为可以重创我们、推进计划的机会。然后……”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中的杀伐之气，已然弥漫开来。

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直到夜深。林肃毕竟重伤初愈，脸上渐渐露出疲色。萧谨言见状，便结束了谈话。

“你伤未痊愈，早些休息。”萧谨言看着他苍白的面色，语气不容置疑，“明日会议，你只需陈述分析，具体军务，自有他人分忧。”

林肃知道这是关心，也不再坚持：“是，王爷也请早些安歇。”

萧谨言点点头，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没有回头，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林肃。”

“臣在。”

“……没事，好好休息。”萧谨言最终只是摆了摆手，推门离去。

林肃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他走到床边坐下，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南疆密信的内容、三种奇物的线索、以及平州即将面临的更大风暴。

还有……萧谨言最后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宿主，你心跳有点快哦。】小八忽然冒出来，【是在想靖王吗？】

林肃被它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别胡说，我在思考正事。】

【思考正事和想靖王不冲突嘛。】小八笑嘻嘻的，【007，你说是不是？】

007冷静的声音响起：“根据生理指标监测，宿主在目标人物‘萧谨言’离开后三十秒内，心率上升了12%，血压轻微升高。结合以往数据分析，这通常出现在宿主面对高强度战斗或情感波动时。鉴于当前环境安全，推断为情感波动可能性较高。”

林肃：“……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点？”

话虽如此，他却无法否认，萧谨言的存在，确实在他心中占据了一个越来越特殊的位置。那不仅仅是主君与臣子，或盟友之间的信任与欣赏，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更难以言喻的东西。尤其是在经历了生死与共，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关切之后。

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眼下危机四伏，不是分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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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靖王临时府邸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除了萧谨言、林肃、萧璟，还有陈老将军等数位平州军核心将领，以及暗卫的三位头领甲三、乙七、丙十二。能参与此等机密会议的，皆是萧谨言绝对信任之人。

萧谨言端坐主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当前面临的复杂局面——萧逸与北狄的军事威胁，南疆“圣蛊计划”的潜在危险，以及神秘组织“荆棘之眼”的渗透。他没有提及南疆内线的具体情报，只说是通过多方渠道综合研判得出的结论，并点明了“血月之日”和三种关键奇物的存在（略去了具体名称和可能地点，只以“特殊物品”代称）。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在场众人倒吸凉气。

“他奶奶的！”一位脾气火爆的副将忍不住拍案而起，“萧逸那厮通敌卖国也就罢了，竟然还勾结南疆妖人，搞什么窃取国运的邪术！简直丧心病狂！”

陈老将军面色铁青：“若真让他们的奸计得逞，大靖危矣！王爷，末将请命，加强全城搜查，定要将那些妖人暗桩连根拔起！”

“老将军稍安。”萧谨言抬手示意，“敌在暗，我在明，大张旗鼓搜查，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更巧妙的办法。”

他看向林肃：“林将军，将你的分析说与诸位听听。”

林肃起身，走到早已准备好的、经过简化处理的关系图前。他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站姿笔挺，目光清明，条理清晰地将各方势力的关联、可能的意图、以及平州在其中的关键作用阐述了一遍。他特别强调了“血月之日”的时间紧迫性，以及对方可能在平州布置“阵眼”的推测。

他的分析逻辑严密，洞察深刻，虽然部分内容听起来近乎玄异，但结合之前发生的尸傀、蛊毒等事件，由不得人不信服。几位原本对林肃年纪轻轻便受重用心有疑虑的将领，此刻也收起了轻视，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综上，臣以为，我们绝不能坐等对方发动。必须主动出击，一方面加强防御，确保平州万无一失；另一方面，要设法摸清对方的‘阵眼’所在，并破坏他们获取‘特殊物品’的途径。”林肃最后总结道。

萧璟迫不及待地开口：“三哥，肃弟，你们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快说吧，怎么干！”

萧谨言与林肃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计划有三。”萧谨言沉声道，声音传遍议事厅每一个角落。

“第一，固守与清查。萧璟，陈老将军，由你二人负责，明面上，继续加强城防，尤其是粮仓、军械库、水源地的守卫，进行常规的军纪整顿和奸细排查。暗地里，甲三、乙七、丙十二，你们调动暗卫，利用我们掌握的‘荆棘之眼’的零星线索，以及赵汝贤余党的关系网，进行秘密的、精准的摸排。目标是找到他们在平州城内可能的据点、人员，尤其是与‘阵眼’相关的线索。注意，宁可慢，不可错，绝不能惊动他们。”

“是！”被点到名的几人齐声领命。

“第二，示弱与诱敌。”萧谨言继续道，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制造一个假象——因为连番变故，尤其是林将军重伤，本王心神不宁，判断可能出现失误，且平州内部因赵汝贤之事人心浮动，防御出现薄弱环节的假象。这个‘薄弱环节’，要精心设计，看起来合理，又能足够吸引对方出手。比如……可以放出风声，说我们在某处疑似古战场遗迹的地方，发现了奇特的‘陨铁’，正在秘密挖掘研究。”

林肃接口道：“星陨之铁是他们所需之物。若他们得知消息，很可能会派人来探查，甚至抢夺。我们便可守株待兔，顺藤摸瓜。”

“正是。”萧谨言点头，“此事需绝对保密，由林肃全权负责设计，暗卫配合执行。地点要选好，戏要做足。”

“第三，外探与破局。”萧谨言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关于另外两样‘特殊物品’的线索，需要派人外出秘密查探。此事极为凶险，需得力之人前往。南疆炎谷方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璟身上。

萧璟立刻挺直腰板：“三哥，我去！”

“不，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萧谨言摇头，“南疆之地，非比寻常，需要一位既熟悉南疆风土人情，又机敏果敢、身份不易引起怀疑的人。”他的目光移向林肃，又缓缓移开，似乎有些犹豫。

林肃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请命，萧谨言却已经做出了决定。

“南疆之行，本王会另行安排人选。此事稍后再议。”他显然不愿在此公开讨论，“至于京城方面，探查‘玄阴真水’之事，本王会亲自处理。”

众人见他已有决断，便不再多言。

萧谨言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全场：“诸位，今日所议，关乎平州存亡，更关乎大靖国运。望诸位谨守机密，戮力同心。平州，绝不能成为敌人施展邪术的祭坛！大靖的国运，更不容宵小窃取！”

“谨遵王爷之命！誓死守卫平州！护卫大靖！”众人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会议结束后，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萧谨言将林肃单独留了下来。

“关于南疆之行的人选，你是否有疑虑？”萧谨言开门见山。

林肃直言：“王爷，臣确实认为，由臣前往南疆炎谷查探离火之精，或许是合适的选择。臣对南疆巫蛊有所了解（得益于系统），且身份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萧璟殿下目标太大，而王爷您身边也需要得力帮手。”

萧谨言沉默地看着他，眼神深邃难明。良久，他才缓缓道：“你知道南疆有多危险吗？炎谷更是南疆圣地之一，守卫森严，毒瘴密布，巫蛊横行。你伤势未愈，此去九死一生。”

“臣知道。”林肃平静地回答，“但正因危险，才需要最合适的人去。况且，臣的伤势已无大碍。时间紧迫，血月之日不足二十天，我们必须尽快查清离火之精的下落，才能制定下一步对策。”

萧谨言背过身，望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林肃，你数次救本王于危难，为我大靖立下汗马功劳。本王……不能让你再去冒如此奇险。”他说的不仅是臣子，更像是在陈述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

林肃心中微震，上前一步，语气坚定：“王爷，正因如此，臣更应前往。王爷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此非私情，乃公义，关乎千万百姓，关乎江山社稷。臣，义不容辞。”

萧谨言猛地转身，目光紧紧锁住林肃，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汹涌着担忧、挣扎、欣赏，还有一丝林肃不敢深究的情绪。书房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

最终，萧谨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果决，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沉淀了更沉重的东西。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力气，“本王准你前往。但你必须答应本王两件事。”

“王爷请讲。”

“第一，带足人手，以暗卫精锐为主，甲三随你同去。一切以安全为上，查明情况即可，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不可逞强。”

“是。”

“第二，”萧谨言走近一步，几乎与林肃面对面，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活着回来。本王……在平州等你。”

最后一句，不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嘱托，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林肃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看着萧谨言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不舍。

“臣……”他喉咙有些发干，郑重承诺，“定不负王爷所托，必当……全身而退。”

萧谨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只是抬手，似乎想拍他的肩膀，最终却只是轻轻拂过他肩头并未存在的灰尘。“去准备吧，三日后出发。这三日，好好养伤，将平州这边的诱敌之策细节完善。”

“是。”

林肃行礼退下。走出书房时，他仍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转角。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平州城在萧璟和陈老将军的操持下，表面平静，内里却紧锣密鼓。暗卫按照林肃设计的方案，开始在城北一处早已废弃的、据传是前朝古战场的乱石坡，进行“秘密挖掘”。消息被小心翼翼地、通过几个看似不经意的渠道泄露出去，等待着“鱼儿”上钩。

林肃的伤势在军医的调理和自身努力下，进一步好转。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完善诱敌计划、挑选随行暗卫、以及研究南疆风土和炎谷资料上。萧谨言则忙于处理其他军务，与京城秘密通信，但每日总会抽出时间，或召见询问，或亲自来看一眼。

出发的前一夜，月色清冷。

林肃检查完行装，正在房中最后一次核对地图，房门被敲响。

门外是萧谨言。他手中提着一个狭长的木匣。

“明日一早便要动身，可都准备好了？”萧谨言走进来，将木匣放在桌上。

“回王爷，都已准备妥当。甲三挑选了十名最精于潜伏、侦查和应对巫蛊的好手，路线和接头方式也已敲定。”林肃答道。

萧谨言点点头，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把连鞘的短剑，剑鞘乌黑，样式古朴，没有任何纹饰。

“这把‘乌啼’，跟随本王多年，虽非神兵利器，但坚韧锋锐，更关键的是，”萧谨言拿起短剑，缓缓抽出，剑身在烛光下流淌着一层幽暗的光泽，隐隐有清越的微鸣，“它是以特殊材质打造，对阴邪之气，尤其是蛊毒秽物，有一定的克制之效。你带去，以防万一。”

林肃连忙推辞：“王爷随身佩剑，臣岂敢……”

“拿着。”萧谨言不由分说，将剑连鞘塞入林肃手中，“剑是死物，人才是关键。本王在平州，暂时用不上它。你在南疆，更需要。”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林肃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林肃握住尚带着对方体温的剑鞘，心中暖流涌动，不再矫情：“谢王爷赐剑，臣必不辱此剑。”

萧谨言看着他郑重将“乌啼”佩在腰间，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严肃：“南疆形势复杂，除了明面上的部族和巫师，还有各种隐秘的势力盘根错节。你此行以查探为主，切忌暴露身份，更不要轻易卷入当地纷争。若遇到那个神秘的‘南疆故人’……”他顿了顿，“见机行事，但不可全信。一切以自身安全和大局为重。”

“臣明白。”

萧谨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林肃：“这里面是三颗‘清心辟毒丹’，乃宫廷御医秘制，能解百毒，清心宁神，关键时刻或可保命。还有一枚信号焰火，若遇紧急情况，在开阔处释放，我们在南境的暗线看到，会设法接应。”

林肃接过锦囊，入手微沉，心中更是沉甸甸的。这份关怀，细致入微，早已超出了寻常的上下级。

“王爷……”他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萧谨言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印下来。

四目相对，万千言语似乎都凝在了这静谧的夜色里。

最终，萧谨言先移开了视线，转过身，声音恢复了平静：“早些歇息，明日不必来辞行。本王……等你凯旋。”

说完，他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林肃握着锦囊和剑，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窗外月色如水，而他心中，却仿佛投入了巨石的深潭，波澜起伏，再难平息。

这一别，前路凶险未卜。平州的诱敌之计能否成功？南疆之行能否找到线索？京城那边又会有何变数？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在这平州城中，有一个人，在等他归来。

这念头，竟成了他心中最坚实的勇气来源。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而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也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