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主 第14章 残躯布阵，裂隙微光

洞窟内的日子，枯燥而压抑。光线从石缝中渗入，昭示着昼夜更迭，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林轩依旧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剧痛，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日渐凝聚。

小鱼三人依旧每日寻找些野果、草根，分润他少许。他们话不多，恐惧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铐在每个稚嫩的心灵上。林轩偶尔会尝试和他们说几句话，询问外面的情况，但得到的信息有限，只知道“山鬼”常在夜间活动，嗅觉灵敏，力大无穷。

他的神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内视和感悟。

体内那层由空冥真水本源构筑的“空间薄膜”异常神妙。它不仅稳固了破碎的经脉和丹田，使其不再恶化，更让他对自身内部的“空间”有了前所未有的掌控力。他能“看”到每一处损伤的细微结构，甚至能引导那稀薄得可怜的天地灵气，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一点点穿行在薄膜保护下的经脉通道中，缓慢滋养着受损的组织。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但胜在稳妥、隐蔽。他估计，照这个速度，要想恢复到能勉强动用一丝灵力的程度，至少需要数月。而要想恢复小比时的战力，没有年许功夫绝无可能。

他等不了那么久。赵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这洞窟也绝非安全之地。那岩壁后的空间裂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的神识，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日夜不停地探查着那处裂隙。裂隙很小，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且极不稳定，边缘处空间乱流如同细密的锯齿，不断啮合、崩解。它并非通往某个固定的地点，更像是一条随生随灭的、短暂连接两处空间的“虫洞”，另一端充满了未知。

直接闯进去，九死一生。

但林轩发现，这裂隙的稳定性，与洞窟内那个残破的“匿空阵”隐隐相关。或许是漫长岁月中，阵法的残余力量影响了此地的空间结构，才孕育出了这条裂隙。

“若能稍微加固这裂隙片刻，或许能争取到一线生机……”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加固空间裂隙，这即便是对全盛时期的他而言，也是天方夜谭。但此刻，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需要完全修复或加固裂隙本身，他只需要在裂隙入口处，布置一个临时的、微型的空间导向阵！

这个阵法并非他凭空想象，而是结合《虚空经》中对空间节点的描述，以及那残破“匿空阵”中关于“稳固”和“引导”的残缺阵理，推演而出。它的作用不是加固裂隙，而是在裂隙开启的瞬间，以其自身崩毁为代价，释放一股微弱但精准的空间之力，如同在狂暴的河流中投入一颗精心计算过的石子，短暂地“引导”一下裂隙另一端出口的落点，避免直接落入最危险的空间乱流核心。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赌博。阵法能否成功推演？以他如今的状态能否布置？那微弱的引导之力能否起效？一切都是未知。

但他没有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林轩除了维持最基本的疗伤，将所有心神都投入了对“空间导向阵”的推演中。他没有符笔，没有阵盘，没有灵石，只能以神识为笔，在脑海中反复勾勒、计算那简化到极致的阵纹。

这对他残存的神识是巨大的负担，好几次都因消耗过度而险些再次昏迷。但他咬牙坚持着，嘴角时常因神识刺痛而溢出血丝。

小鱼发现了他的异常，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执拗得近乎疯狂的神色，眼中充满了担忧，却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将找到的最饱满的野果放在他身边。

这一日，林轩脑海中那繁复而抽象的阵纹终于完美闭合。推演，成功了！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洞窟地面。他需要布阵的材料。没有灵石，没有灵材，他唯一能利用的，是自身残存的那一点点蕴含空间特性的气血，以及……这洞窟本身！

他示意小鱼过来。

“小鱼，我需要你帮忙。”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尖石，在地上，按我说的划出一些痕迹。”

小鱼看着他，又看了看角落里熟睡的石头和草儿，用力点了点头。

林口述，小鱼动手。她用一块尖锐的石片，依照林轩的指示，在靠近那面岩壁的地面上，艰难地刻画起来。线条歪歪扭扭，深浅浅浅，毫无美感可言，只是一个大致符合阵纹走向的粗糙图案。

这图案，在凡人眼中毫无意义，但在林轩的感知里，它就是一个阵法的骨架。

刻画完毕，小鱼已是满头大汗。

“谢谢。”林轩看着她，真诚地道谢。然后，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指尖，挤出几滴近乎干涸、却蕴含着空冥真水微弱气息的鲜血，滴落在阵图的几个关键节点上。

鲜血融入泥土刻痕，那粗糙的阵图似乎微微亮了一下，旋即恢复平常，只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空间波动。

成了！这简陋到极致的“血媒空间导向阵”！

做完这一切，林轩几乎虚脱，靠在岩壁上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知道，时机稍纵即逝。他的神识能感觉到，那空间裂隙的波动正在逐渐增强，似乎到了一个相对活跃的周期。

他看向小鱼，神色凝重：“听着，小鱼。待会儿，我会想办法打开一条路。你带着石头和草儿，什么都不要管，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记住，进去之后，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明白吗？”

小鱼看着他郑重的神色，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还是用力点头：“明……明白！”

林轩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最后残余的神识与心力，全部投入到对那岩壁后空间裂隙的感应中。

他不需要打开它，他只需要在它自然开启的瞬间，引动脚下那个简陋的阵法，进行那一次性的、赌博式的“导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窟内寂静得只能听到几人紧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突然——

岩壁上某处，凭空荡漾起一圈水波般的涟漪！一道细长的、内部漆黑扭曲的裂隙，无声无息地浮现！

就是现在！

林轩猛地睁开双眼，低喝一声：“启！”

脚下那以鲜血刻画的简陋阵图，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微光，瞬间崩解消散！而一股微弱却精准的空间之力，如同离弦之箭，射入那刚刚开启的裂隙之中！

“走！”林轩用尽最后力气吼道。

小鱼早已准备好，一手拉起懵懂的石头，一手抱起更小的草儿，闭着眼睛，尖叫着冲向那扭曲恐怖的裂隙！

三人的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就在小鱼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洞窟外，传来了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低沉的咆哮！浓烈的腥臭气息顺着石缝涌入！

山鬼，来了！而且不止一头！

它们发现了这里！

林轩看着那剧烈波动、开始缩小的裂隙，又看了看洞口方向那越来越近的恐怖声响，脸上露出一丝决绝的苦笑。

他现在的状态，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绝无可能在裂隙关闭前冲进去，更不可能抵挡山鬼。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与绝望吞噬的前一刻，那原本即将闭合的裂隙，因他阵法那微弱导向之力的影响，闭合的速度似乎……慢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

一股微弱但确凿无比的、精纯而清新的天地灵气，从那裂隙之中逸散了出来！虽然只有一丝，却与他这些时日吸收的稀薄污浊灵气截然不同！

这灵气……另一端，绝非死地！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剧痛与疲惫，林轩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他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用尽最后的意志，驱动着残破的身体，朝着那即将消失的裂隙，猛地翻滚过去！

在他身体触碰到裂隙边缘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巨响，堵住洞口的巨石被一股蛮力轰开！几头面目狰狞、浑身长满黑毛的“山鬼”，咆哮着冲了进来！

它们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类，消失在岩壁上最后一丝扭曲的黑暗之中。

裂隙，彻底闭合。洞窟内，只剩下山鬼暴怒的咆哮和残留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