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排水管道的岔口,昏黄应急灯的光芒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空气滞重,混杂着铁锈、陈年淤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味道。水在远处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滴答作响,声音空洞而规律,像倒计时的秒针。
团队围坐在一堆用防水布和废弃材料铺成的简易“营地”里,气氛比管道本身更沉闷。连续的战斗、逃亡、震惊世界的真相、以及尼克刚才在冷却塔里那令人不安的“压制”表现,像一层层湿透的毛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尼克靠在一根锈蚀的管道上,闭着眼,但睫毛在不停颤动。他的脸色在应急灯下显得更加苍白,几乎透明。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很轻,却带着一种不规则的、仿佛在忍受内部疼痛的短促停顿。朱迪坐在他身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蘸着水,小心擦拭他嘴角干涸的血迹。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像绷紧的弓弦,时刻警惕着他任何细微的变化。
其他人或坐或靠,处理着各自的伤口,检查所剩不多的装备,或者只是沉默地发呆。铁爪的左臂夹板又渗出了点血迹,苍狼靠着他,闭目养神,但耳朵警惕地竖着。埃德加在反复检查一把从雇佣兵那里缴获的能量手枪,眉头紧锁。莉亚将木棍横在膝上,指尖拂过表面细微的裂纹,低声吟唱着安抚性的音节,似乎也在修复它。芬妮克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台屏幕闪烁的便携终端,试图分析从“同调者”装备和雇佣兵通讯器中提取的碎片数据,但进展甚微。
文森特和伊莉丝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中间隔着一点距离,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隔阂。两人都看着尼克,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文森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块碎石,指尖用力到发白。伊莉丝则反复查看她自己的生命监测仪(调到了静默模式),仿佛想从上面找到稳定儿子状态的方法。
压抑的寂静持续了几分钟,只有滴水声和芬妮克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
最终,是埃德加打破了沉默。他放下手枪,声音在管道里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第一圈涟漪。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到尼克身上,然后,又互相看了看。是啊,怎么办?知道了世界的真相,知道了悬在头顶的“大重启”,知道了“调音师”的阴谋,甚至知道了一个可能存在的、远在极地的渺茫希望。他们现在像一群拿到了残缺藏宝图和末日通知单的寻宝者,站在了无数条岔路口前,每条路都可能通向悬崖。
尼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眼底的暗金色光环似乎比之前更加内敛了,但碧绿的底色却因为疲惫而显得黯淡。他看了看埃德加,又环视众人,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却努力保持着清晰:“我们需要……做一个决定。”
“决定什么?”铁爪瓮声问,用没受伤的手捏了捏拳骨,“继续往城里钻,去把那些装神弄鬼的‘调音师’揪出来揍扁?”
“还是说,掉头,去那个什么……极地?”苍狼接口,眼神锐利,“找那个可能根本不存在,或者找到了也没法用的‘中止钥匙’?”
问题被直接抛了出来。两个方向,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险与可能性。
文森特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而严肃:“极地坐标是‘见证者’给的,但信息不完整,风险未知。路途遥远,我们现在的状态和装备,能支撑到那里吗?就算到了,那地方是‘构筑者’的遗留设施,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或者……直接触发‘大重启’的开关。”
他看了一眼尼克:“而且,尼克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种长途跋涉和可能再次接触高危遗产设施,会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什么影响。”这是一个父亲最直接的担忧。
伊莉丝点了点头,补充道:“文森特说得对。极地的变数太大。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管道深处,仿佛能穿透重重岩石看到那座璀璨而危险的城市,“动物城……那里是‘门’的主投影点,‘调音师’明显在策划什么。那里也有我们的朋友,有成千上万无辜的生命。如果我们回去,就是直接跳进风暴眼。议会‘净化派’、‘调音师’的势力、还有可能被他们惊动的‘门’或‘回响’……我们面对的将是所有敌人的合力。”
她顿了顿,看向尼克,眼神复杂:“而且,尼克作为‘钥匙’,回到能量汇聚的核心,他体内的稳定状态会不会受到影响?会不会反而成为他们的目标,甚至……工具?”
这是基于守望者经验和母亲直觉的理性警告。
芬妮克这时抬起了头,推了推歪掉的眼镜,声音有些发怯,但努力表达着观点:“从……从数据分析角度看,极地坐标的真实性无法验证。但动物城地下的能量异常汇聚是切实可感的,而且正在增强。‘调音师’的技术虽然粗糙,但规模似乎不小。如果我们不去干预,他们可能会加速‘门’的活跃,甚至引发局部性的‘清理事件’——就像‘熵’危机那样,但规模可能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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