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曙光刺破动物城上空的浓烟,投下的不是希望,而是将满目疮痐照得更加清晰的、毫无怜悯的冷光。市政厅广场仿佛一个巨大的、刚刚停止流血的伤口,凝固的熔岩、扭曲的钢筋和散落的建筑碎块构成了它狰狞的疤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更不祥的甜腻气息——失控的“秩序编码”如同无形的孢子,随风飘散,渗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朱迪·霍普斯靠在半截断裂的罗马柱旁,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锉刀在刮擦她的肋骨。左前腿的临时固定装置粗糙地限制着行动,但疼痛远不及胸腔里那片空洞的万分之一。她灰蓝色的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阴影,目光却像焊死了一般,牢牢锁定在前方那片曾是能量核心的废墟上。那里,仍有细微的、病态的蓝色电弧偶尔窜出,像垂死神经末梢的抽搐。
尼克的消失,不是一声告别,而是一次撕裂。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的,是他纵身跃入核心时,回头投来的最后一瞥——那不是诀别,而是一种……托付。一种将未竟之事、将这座城市的重量,沉甸甸压在她肩上的托付。
“统计情况。”她的声音沙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苍爪从一堆瓦砾后蹒跚走出,银白色的皮毛沾满灰烬,左臂有一道狰狞的抓痕,草草包扎着。“我们的人……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豹警官和贝尔德确认牺牲。”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秩序之音’的定向广播停了,但效果……更糟了。编码失去了主控逻辑,正在随机影响范围内的动物。我们刚才击退了几波陷入狂乱的市民……他们只剩下捕食或逃避的本能。”
铁爪沉默地站在哥哥身后,巨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凶悍,只剩下疲惫和茫然。埃德加——那只曾经狡猾市侩的耳廓狐,此刻正用他灵巧的爪子试图修复一台严重受损的通讯器,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咒骂还是在祈祷。芬妮克则跪在地上,对着她那个发出杂乱嘀嗒声的能量探测器,脸色苍白。
“能量场极不稳定,霍普斯警官。读数混乱……我从未见过这种频谱。它既不是‘秩序编码’,也不是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它像是一种……强制融合后的、充满敌意的混沌。”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恐惧和一丝科学家的困惑,“王尔德警官他……在这种环境里,生存概率……”
“他还在。”朱迪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信念,这信念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我能感觉到。”这不是空话。在她意识的边缘,超越**疼痛和精神疲惫之外,确实存在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存在感”,像收音机接收不良时的背景噪音,隐约带着尼克的频率。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野兽的咆哮、撞击声和玻璃碎裂的脆响,距离似乎更近了。混乱正在蔓延,如同瘟疫。
他们必须离开这片开阔地。市政厅废墟太显眼,而且能量核心的残余辐射是个未知的危险。
在苍爪和铁爪的护卫下,这支残破的小队开始向相对完好的城区边缘转移。朱迪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她拒绝了他人的搀扶,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走在最前面。她的耳朵警惕地竖立着,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危险信号。
街道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商店的橱窗被砸碎,货物散落一地,车辆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撞在一起,堵塞了交通。更可怕的是那些居民。一只平时温文尔雅的瞪羚,此刻正用蹄子疯狂地踢踹一扇紧闭的铁门,眼中闪烁着原始的暴戾。一群小型啮齿类动物在街角互相撕咬,发出尖利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攻击性的信息素。
他们利用小巷和地下通道迂回前进,尽量避免与失控的兽群正面冲突。朱迪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局势。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和“秩序之音”的持续压制,动物城并没有回归理性,反而退化成了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博士”的计划以最恶劣的方式实现了——他没能建立绝对秩序,却成功地释放了绝对的混乱。
“我们需要一个据点,”朱迪低声对身边的苍爪说,“足够坚固,有水源,易于防守,最好还能屏蔽或者减弱那种编码的影响。”
苍爪点了点头,狼眼中闪过一丝赞同。“我知道一个地方。老城区的‘坚果堡垒’,一个废弃的松鼠族地下仓储中心。结构坚固,入口隐蔽,内部空间复杂,适合周旋。”
目标确定后,行动变得明确。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主要街道,利用朱迪对城市布局的熟悉和苍狼兄弟的敏锐感官,向着老城区进发。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袭击,有被编码激发出掠夺本能的流氓,也有纯粹因恐惧而攻击任何移动物体的平民。每一次,他们都不得不以最小的暴力进行威慑和击退,这过程消耗着他们本已见底的体力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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