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涟漪止息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扭曲,然后骤然释放。
对于朱迪·霍普斯而言,世界是由三重绝望叠加而成的炼狱:意识深处,尼克的存在感正像风中的沙堡般飞速消散;现实感官中,霍克将军麾下“净化特遣队”的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尖啸已迫在眉睫;而自己左腹传来的、被第一波流弹擦中的灼痛,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她紫罗兰色的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收缩,耳朵却依旧笔直地竖起,捕捉着一切。她握枪的手很稳,甚至没有去看伤口,枪口指向冲来的特遣队士兵,但她的心,她的全部灵魂,都死死系在那根即将断裂的意识链接上。
“尼克——!” 这不是呼喊,是灵魂被撕裂时的本能嘶鸣。
羚羊军官冷酷的“开火”指令余音未散。
维斯塔指挥官和残存的“鸦群”士兵怒吼着扣动扳机,用身体和火力试图构筑最后防线,但敌众我寡,装备悬殊,防线瞬间被压制、洞穿。
一切似乎都已注定。
然而——
就在第一道致命的能量束即将射入核心圈的前一秒。
球形空洞中央,那扇悬浮的、由暗金与暗红交织的“门”之符号,发生了剧变。
它停止了那令人心悸的闪烁和颤抖。
所有光芒,无论是冰冷的暗金还是狂暴的暗红,如同退潮般,急速向内坍缩、收束。旋转彻底停止。那个巨大、复杂、令人望而生畏的抽象符号,在万分之一秒内,坍缩成一个拳头大小、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柔和灰白色微光的……卵形物体。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平复”波动,以那颗灰白之卵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轻柔地荡漾开来。
涟漪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地面上,残余的、仍在苟延残喘抽取能量的暗红色阵列纹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污迹,无声无息地熄灭、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黑色岩石。
空气中飘散的、带有侵蚀性的能量火花和刺鼻的臭氧味,瞬间被涤荡一空,仿佛从未存在。
就连那些从岩壁崩落的碎石和能量结晶,在下落过程中也仿佛失去了部分重量和动能,变得轻飘飘的。
而最直接感受到变化的,是那支正在开火的“净化特遣队”。他们射出的所有能量束,在触及涟漪的瞬间,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他们身上精良的能量武器和装甲,内部的所有电子元件和能量回路同时过载、宕机,冒出细小的青烟。冲锋的士兵们惊愕地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动力辅助,沉重的装甲变成了桎梏,不少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能量压制……全频段静默?!”羚羊军官看着手中冒着烟的指挥平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恐慌,“这怎么可能……”
维斯塔和“鸦群”士兵的装备也同样失灵,但她们原本就处于守势,影响相对较小。维斯塔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厉声喝道:“放弃重武器!近身格斗!保护核心!”
但战斗,似乎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了。
因为那股平复的涟漪,轻轻拂过了每一个人。
没有伤害,没有强迫。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浩大而疲惫的宁静感,如同深夜仰望无垠星空时感受到的渺小与平和。心中沸腾的杀意、恐惧、狂躁,在这股宁静的冲刷下,竟不可思议地迅速冷却、沉淀。
特遣队士兵们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不安。他们面面相觑,握着失效武器的手松了又紧,最终,没有人再开火,也没有人再冲锋。羚羊军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有效的指令。
而核心圈内,变化更为显着。
尼克·王尔德身上那些疯狂蔓延、几乎要将他彻底能量化的暗金色纹路,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黯淡、消退。他皮肤的透明感开始逆转,血肉的质感一点点回归。但这个过程伴随着剧烈的痛苦,他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随即软软地向后倒去。
同步设备爆出一连串火花,彻底烧毁。
“尼克!”朱迪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接住他倒下的身体。触手是温热的、真实的皮毛和血肉,不再是那种虚幻的能量感。他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胸口缓慢地起伏着。
他还活着。真实地活着。
朱迪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尼克染血的皮毛上。
伊莉丝和文森特几乎同时抢到儿子身边。伊莉丝颤抖的手指搭上尼克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检查,随即长长地、近乎虚脱地松了口气:“生命体征稳定了……能量化逆转了……他……他回来了。”文森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宽厚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妻子和儿子,这个硬汉的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苍狼、埃德加、莉亚、芬妮克全都围了过来,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但眼中都燃烧着劫后余生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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