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腿仙君饲养手册 第10章 赠礼

桃花羹的甜香还在帐内绕着圈，墨渊已抬手从宽大战袍的袖袋里摸出两只盒子——动作利落得像从剑鞘里拔剑，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轻，生怕震坏了里头的东西。

檀木雕火纹的那只，盒面刻着缠枝莲火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一看就是随身携带了许久；乌木嵌冰晶的则更显冷冽，冰晶在灯火下泛着淡蓝微光，与他玄甲上的银纹恰好呼应。两只盒子并排递出时，墨渊的指尖先碰了碰沈念安的手腕，像在确认他接稳了，才转向盼桃：“送你们的生辰礼。”

盼桃早被那火纹盒勾住了目光，小手一接，就觉得掌心温温的——盒身竟裹着层淡淡的灵力，像怕天冷冻着里面的东西。她迫不及待地掀开盒盖，“哇”的一声轻呼差点蹦出喉咙：里头躺着的手链细得像根红绳，却缀着九片薄如蝉翼的桃花刃，刃身是淡粉的，像刚落在枝头的桃花瓣，每片刃心都封着一滴赤金火髓，轻轻一抖手腕，火髓就晃出细碎的火星，却被一层无形的灵力罩着，连她垂在旁的发梢都没燎到半分。

“这是……桃花刃？”盼桃指尖轻轻碰了碰刃片，只觉微凉的触感传来，半点不硌手。墨渊站在她身侧，视线落在她发亮的眼睛上，声音比刚才又软了些：“九幽寒铁太硬，直接做手链会硌着你，我加了点桃花精魄，软了刃口，也暖了颜色。”他顿了顿，眼神确实看着念安，耳尖悄悄泛了点红，又补了句实在话，“你哥前几日跟我念叨，说你小时候见着他的佩剑总皱眉头，嫌兵器长得冷硬不好看，这回这个，该合你心意了。”

盼桃这才恍然——难怪这桃花刃的粉，和她裙摆上的火凤羽颜色这般相近，原来哥哥早把她的小喜好记在了心里，还特意跟墨渊提了。她晃了晃手腕，桃花刃随着动作轻轻转动，火髓的火星映在帐壁上，像撒了把会动的金屑：“谢谢墨渊战神！比师傅给我雕的木狐还好看！”

这话刚落，离朱轻咳一声，端着空了的桃花羹碗，眼底藏着点笑意——他岂会没看见，墨渊递盒子时，先替沈念安拂去了指缝里的灵栗碎；更没漏掉，那檀木盒的火纹，和沈念安常用的剑穗纹样一模一样，显然是照着沈念安的喜好刻的。

而另一边，沈念安已掀开了乌木盒，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刚喝下去的桃花羹差点呛在喉咙里——盒中躺着枚通体漆黑的蛋，比他的拳头略大些，表面布满银蓝纹路，像有细碎的雷霆在上面游走，轻轻掂一掂，还能感觉到里面传来极淡的暖意，像有小生命在轻轻动。

“龙蛋？”沈念安挑眉，故意逗他，“你这战神，还敢偷东海的东西？”墨渊却没恼，反而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蛋上的银蓝纹路，那纹路竟瞬间亮了亮，像在回应他的触碰：“是借的。雷龙一脉的幼崽最认战意，寻常仙娥养不活，放你身边最合适。”

他语气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不自觉地蹭过沈念安的指腹，像在掩饰什么：“等你把它捂出来，正好给你当坐骑。到时候你练兵，它能替你挡三成魔气，速度比灵犀兽快十倍。”

这话听着随意，沈念安却心里一暖——他前几日跟墨渊提过一句“最近练兵总觉得坐骑不够灵活”，没成想这人竟记在了心里，还特意去东海“借”了雷龙蛋。要知道雷龙一脉最护幼崽，墨渊定是费了不少功夫，说不定还跟东海龙王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这蛋带回来的。

离朱坐在帐角的软榻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看见墨渊说“借”的时候，耳尖藏不住的得意；看见沈念安掂着龙蛋时，墨渊悄悄攥紧的袖口，像在紧张他会不会喜欢；更看见墨渊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碗里没动过的灵栗，都拨进了沈念安的碟子里。

这些小细节，离朱看在眼里，没出声，端起茶盏抿了口，余光瞥见盼桃正偷偷拽他的袖子，小声问：“师傅，墨渊战神是不是很喜欢哥哥呀？”

离朱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事。”话虽这么说，眼底的笑意却没藏住。

墨渊似是没听见这师徒俩的悄悄话，正低头跟沈念安讲孵龙蛋的注意事项：“每日需用战意裹着它，不能离身太远，晚上睡觉最好放在枕边……”他说得认真，连沈念安故意逗他“要是孵不出来怎么办”，都皱着眉认真反驳：“不可能，你战意最足，定能孵出来。”

盼桃晃着腕上的桃花刃手链，看着眼前这对“别扭”的人，忽然觉得比看凡间话本还有趣——墨渊战神明明对哥哥那么好，却偏要装作不在意；哥哥明明也很高兴，却还要故意逗他。她偷偷凑到离朱耳边，小声说：“师傅，他们好像你偷偷吃我松子糖的时候哦，嘴上不说，心里可高兴了！”

离朱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说话——有些心意，不必说破。

帐外的生辰灯还在轻轻晃，火晶的光映在墨渊和沈念安相触的指尖上，映在盼桃腕间的桃花刃上，也映在离朱眼底的笑意里。空气里的甜香，好像比刚才的桃花羹，更浓了些。

离朱把一切都收进眼里，却什么也没说。

当夜，九幽战部设了最宽敞的客帐给他。帐外战旗猎猎，帐内却极静。离朱盘膝坐在狐皮软榻上，一盏青釉小灯悬在头顶，灯火被灵力压得极低，像一尾困在琉璃里的鱼，偶尔“啪”一声，溅出星屑。

他没有打坐，也没有看书，只是垂眸摩挲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火晶坠——那是盼桃五岁那年第一次学会“收火”时，用灵力凝给他的谢礼。坠子被小姑娘笨拙地雕成了小狐狸，尾巴却像被狗啃过，坑坑洼洼。离朱一直随身带着，连洗澡都不摘。

此刻，火晶在指腹下透出微暖，像极了小姑娘蹭在他颈窝的呼吸。

帐外忽有极轻的脚步声。离朱抬眼，灯火一晃，映出一道高挑的影子——是沈念安。少年将领只着中衣，外披玄色薄氅，银蓝龙蛋被他抱在怀里，像抱了个不安分的小雷球，噼里啪啦闪着细电。

“睡不着？”离朱声音极轻。

沈念安“嗯”了一声，盘腿坐到他对案，把龙蛋放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蛋身纹路一遇离朱的圣火气息，竟主动缠上去，像撒娇的猫。沈念安失笑：“它倒会认人。”顿了顿，他抬眼，眸色在灯火里显得格外深，“神尊……今日可都看见了？”

离朱没答，只抬手替龙蛋顺了顺雷纹。片刻，才淡淡“嗯”了一声。

沈念安指尖微紧，声音低下来：“那……神尊觉得，他待我——”

“不止待你。”离朱截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他连你妹妹的裙色都记得，连你随口一句‘坐骑不趁手’都放在心上。念安，你不妨问问自己，除了你，还有谁能让墨渊连夜去东海‘借’蛋，还能全身而退？”

少年将领耳尖慢慢红了，像被灯火烫过。他垂眼，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蛋的纹路，半晌，很轻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他待谁都这样。”

离朱抬眸看他，眼底映着灯火，像盛了一汪温温的春潮：“他若待谁都这样，东海龙王早把他抽筋扒骨了。”

沈念安没再说话，只把龙蛋往怀里拢了拢。蛋里的小生命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跳，轻轻“咚”地回应了一下。

离朱忽然伸手，指尖一点，一缕极细的涅盘火没入龙蛋。雷纹瞬间亮起，像被晨曦吻过的海面，温柔得不可思议。

“好好孵。”离朱声音低而稳，“别辜负他。”

沈念安抬眼，灯火在他眸底碎成星子：“神尊……不劝我？”

“劝你什么？”离朱反问，语气里带着点极浅的笑意，“劝你克制？还是劝你放手？”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念安，喜欢是藏不住的。你藏得再好，它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少年将领喉结滚了滚，半晌，很轻地“嗯”了一声。

灯火被灵力压得极低，帐中一片温温的橘。

沈念安把龙蛋往怀里又拢了拢，指尖被电得酥麻，却舍不得松手。他抬眼，目光掠过离朱颈间那枚小狐狸坠子——尾巴缺了口，像被谁咬过。他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试探与忐忑：

“神尊……我其实还有一事。”

离朱正替龙蛋顺雷纹，闻言指尖一顿，抬眸：“嗯？”

沈念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给接下来的话找个体面的开场白：“我今日来，一半是替自己，一半……是替盼桃。”

离朱眉梢微挑，没接话，只轻轻“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少年将领把龙蛋放在案几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头，像在课堂上背书的学童：“那丫头近来总疑神疑鬼，昨夜还偷偷问我——‘哥哥，师傅是不是只把我当徒弟？’”

离朱指腹摩挲着灯沿，声音淡淡：“她为何会这样想？”

沈念安叹气，语气里带着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幽怨：“她说，她给师傅绣了只火狐，师傅转手就挂在寝殿最角落的博古架上，跟几百年前收的破烂法器摆在一起；她给师傅煮了桂花甜羹，师傅只喝一口，就说‘太甜’，然后面不改色把整锅倒给了火蜥蜴；最过分的是——”

少年将领声音拔高，“她前两天穿了新裁的留仙裙，在圣火台转了三圈，师傅居然只提醒她‘裙摆太长，当心踩火’！”

离朱：“……”

沈念安摊手：“所以，她怀疑师傅心里没她。”

帐内一阵沉默，只余龙蛋“滋啦滋啦”地冒电花。

离朱垂眸，灯火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低而稳：“念安，我知你兄妹情深。但——”他顿了顿，语气像被夜风吹凉的玉，“我待盼桃，如师如父，如兄如友，唯独……不可能有旁的念想。”

沈念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还维持着笑：“神尊是说……”

“我比她年长三千六百岁。”离朱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她五岁那年，还尿过我一身。”

沈念安：“……”这倒确实无法反驳。

离朱抬手，指尖一点，青釉灯火倏地拔高，映得他眉目冷冽：“她唤我一声‘师傅’，我便只能是师傅。任何逾矩的心思，都是对她的亵渎。”

少年将领喉头动了动，半晌，苦笑着摇头：“可我那傻妹妹……怕是要伤心了。”

离朱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皱巴巴的油纸包。油纸展开，里头是几块焦黄的糖糕——正是盼桃前些日子烤糊的“失败品”。他声音低下来：“她每次烤坏点心，都偷偷留一块给我，说自己舍不得扔。”

沈念安怔住。

离朱把糖糕推到他面前，语气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我留着，不是舍不得扔，是怕她难过。但……也仅此而已。”

少年将领看着那几块丑兮兮的糖糕，忽然觉得心里发闷——像是自己亲手把妹妹的暗恋，按进了冷水里。

他张了张嘴，半晌，只憋出一句：“那……神尊以后，能不能对她稍微……温柔些？至少别再把她的桂花羹倒给火蜥蜴。”

离朱“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尽量。”

沈念安抱着龙蛋起身，走到帐门口，又回头，忽然笑了：“其实……我方才还担心，神尊若真对盼桃有意，我反倒不知如何自处。”

离朱挑眉：“如何自处？”

少年将领耸肩，一本正经：“毕竟，我打不过您。”

离朱失笑，灯火在他眼底晕开，像一汪温温的春潮：“你未必打不过。只是……你不会。”

沈念安也笑，抱着龙蛋掀帘而出，夜风卷着战旗，吹得他声音散在风里：“神尊放心，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龙蛋知。”

龙蛋“滋啦”一声，像是回应。

离朱不再说话，只抬手灭了灯火。帐内陷入黑暗，唯余龙蛋的银蓝雷光与火晶坠的微暖，静静辉映。

沈念安抱着龙蛋往回走，忽然听见身后极轻的脚步声。

回头，只见墨渊倚在战旗杆下，玄甲映着月光，怀里抱着只……粉红小毯子？

少年将领挑眉：“毯子？”

墨渊面不改色：“龙蛋怕冷。”

沈念安失笑，把龙蛋递过去，指尖在交接时，极轻地勾了勾墨渊的掌心：“那……劳烦战神替我孵一夜？”

墨渊耳尖微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乐意至极。”

龙蛋在两人之间“滋啦滋啦”地冒电花，像一盏不太合时宜的灯泡。

沈念安忽然想起离朱那句“喜欢是藏不住的”，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可不是？连龙蛋都快被闪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