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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南面怎么可能有补给?”
顾沉舟心头一震,随即摇头,“南面的公路早被炸烂了,靠人力运输的那点……”
“师座!是真的!”
田家义急得跺脚,语速飞快,“不是走的公路,是老百姓,成百上千的老百姓,他们是从长沙方向来的!他们从南面、西南面的山沟小路,背篓挑担,用独轮车推,硬是把弹药给送过来了!”
他喘了口气,眼睛放光:“我们侦察营在南面外围警戒,一开始发现黑压压一群人过来还以为是鬼子迂回,结果近了一看……全是老百姓!男女老少都有!”
“领头的说,他们是长沙来的乡亲,听说永安快要失守,鬼子一旦打下永安,接下来就是长沙,长沙要是没了,家就没了!他们就自发组织起来,把家里藏的、以前捡的、凑钱买的弹药粮食,全都送来了!”
“现在就在镇子南门外,好多,好多箱!光子弹箱我瞅着就不下百箱,还有手榴弹、迫击炮弹!师座,您快去看看啊!”田家义激动得声音都在抖。
顾沉舟和方志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是巨大的的狂喜。
长沙的百姓……
在军队补给线断绝、陷入绝境的时候,是这些来自后方家园的百姓,清楚知道永安一旦陷落,战火就将烧到他们的屋檐下。
于是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可能被日军侦察或炮火覆盖的区域,把救命的弹药送到了第一线。
“走!”顾沉舟只吐出一个字,抓起钢盔就往外冲,方志行和田家义紧随其后。
师部到南门并不远,但顾沉舟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
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还未到南门,喧哗声已经传来。
不是枪炮声,而是无数人低声说话、搬运重物、牲畜嘶鸣的声响。
转过街角,眼前的一幕,让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离别的顾沉舟,瞬间湿了眼眶。
南门附近相对完好的街道和空地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穿着粗布衣裤,脚上是草鞋甚至赤脚。
有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人,有健壮但神色疲惫的汉子,有包着头巾、脸上带着风霜的妇女,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带来的东西,更是触目惊心。
成捆的步枪子弹用麻绳扎着,装在背篓里或挑在扁担两头。
木箱上印着模糊不清的厂标和“7.92mm”、“手榴弹”等字样,被几个人用杠子抬着。
独轮车上堆着用麻袋或草席包裹的物资,压得车轮吱呀作响。
还有驴子、骡子驮着更重的箱子。
许多箱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从哪里起出来的。
人们虽然疲惫,但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朴素的期待和坚定。
他们自发地维持着秩序,将物资分类堆放,几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汉子正在和守门的军官激动地说着什么。
看到顾沉舟在一群军官簇拥下快步走来,人群出现了一阵骚动。
“是顾师长!”
“顾师长来了!”
“长官!长官!”
顾沉舟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走到人群前面。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风霜、身材干瘦但眼神矍铄的老农,旁边还有一个穿着褪色长衫、像是教书先生的中年人。
“乡亲们!”
顾沉舟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抱拳,向着黑压压的人群,深深一揖,“顾沉舟,代表荣誉第一师全体将士,感谢乡亲们雪中送炭!此恩此情,我辈军人,没齿难忘!”
那老者连忙摆手,声音沙哑却清晰:“顾师长,使不得!我们是长沙来的,这一路听到消息,说永安要是守不住,鬼子的炮口就要对准长沙了。长沙城里,有我们的老屋、祖坟、妻儿老小啊!”
教书先生模样的人上前一步,拱手道:“顾师长,鄙人姓陈,在长沙城内教书。这些乡亲,有的是城里做小买卖的,有的是城外种田的,还有学生、伙计……我们来,不只是为了送弹药,更是为了自己家的屋檐!”
他情绪激动,声音拔高:“永安不能丢!丢了永安,长沙就再无屏障,我们不懂打仗,但我们知道,你们在这里多守一日,长沙就多一分安稳。你们多一颗子弹,我们的家就多一分指望!”
他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也听说,鬼子的飞机炸了路,咱们队伍的弹药快打光了。这怎么行?!没有子弹,怎么打鬼子?!”
老农接过话头,粗糙的手掌一挥:“咱老百姓别的没有,力气还有一把!以前队伍撤退时,有些弹药埋在地里,咱们给挖出来了!有些是以前捡的,藏在家里!还有些,是大家伙凑了钱,想法子从远处买来的!不多,但都是大家的心意!”
他指着身后堆积如山的物资,眼眶也红了:“顾师长,您别嫌弃!我们知道这点东西,跟队伍需要的比起来,可能是杯水车薪。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咱们就想看着咱们的队伍,多杀几个鬼子,给死去的乡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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