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驸马 第8章 惊鸿一瞥

紫雪散药效卓绝，秦羽的高热一夜退去。翌日天刚破晓，他已恢复了精神，只是病后初愈，小脸仍透着几分苍白。福伯悬了两日的心终于落地，可想起那位神秘青衣人，以及其背后深不可测的势力，心绪愈发复杂。这份救命之恩重若千钧，却也像一柄悬顶利剑，不知何时便要以难以预料的代价来偿还。

此后，福伯对偏院的守卫愈发严密，如铜墙铁壁般不容丝毫疏漏，对院外送来的每一件物品，都要反复查验，苛刻到了极致。同时，他开始有意引导秦羽启蒙。病愈后的秦羽，性子似比往日沉静了许多，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时常透着超越年龄的专注与沉静。

院里没有笔墨，福伯便折了树枝当笔，在院中的沙土上一笔一划教他认字。从最基础的“天地人”，到承载道义的“忠孝仁义”，他不急于讲解深奥含义，只先让秦羽熟悉字形。令他意外的是，秦羽对这些方方正正的汉字，竟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与模仿力，往往教过两三遍，便能握着小树枝，有模有样地在地上复刻出来。

这日晴光正好，暖融融的阳光洒在院中。福伯在沙土上写下一个“武”字，笔锋刚劲，力透“纸”背。他沉声道：“小公子，止戈为武。武力从不是逞凶斗狠的利器，而是止息干戈、守护珍视之物的底气。”他明知一岁多的孩童未必能懂，却仍想将这道理化作种子，早早埋进孩子心田。

秦羽盯着沙土上的“武”字，又抬眼望了望福伯肃然的神情，小手捡起一根细枝，在旁依样画葫芦。写出的字虽歪歪扭扭，笔画稚嫩，却隐隐透着几分端正的骨架。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与交谈声，打破了偏院往日的死寂。福伯心头一凛，下意识将秦羽护在身后，警惕的目光紧紧锁向院门。

门被从外推开，进来的并非平日送饭的婆子，也不是周氏派来的人，而是两名手持工具的陌生仆役。他们身后，跟着神色平静的管家秦福。

“老福，”秦福开口，语气平淡如常，“国公爷吩咐，查验各院排水沟渠，以防春汛来袭，你这处也需仔细查看。”

福伯心中满是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应道：“有劳管家。”他紧牵着秦羽的手退到廊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两名四处查看沟渠的仆役，生怕他们另有图谋。

可那两人似是真的在例行公事，只在院角与屋檐下匆匆查看片刻，便向秦福回禀沟渠畅通，并无堵塞。

秦福微微颔首，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廊下的福伯与被护在身后的秦羽。就在他转身准备带人离开时，脚步忽然一顿，视线落在了院中的沙土上——那里，一大一小两个“武”字赫然在目。大的苍劲有力，小的稚嫩青涩，却都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专注。

秦福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讶异，转瞬便敛去。他未发一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带着仆役转身离开，又轻轻将院门关好，仿佛从未来过。

澄心斋内，秦啸天正对着北境军事舆图凝神思索，眉头微蹙，周身萦绕着沉肃的气息。秦福轻步走入，奉上刚沏好的热茶，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事办好了？”秦啸天头也未抬，语气随意地问道，手中狼毫仍在舆图上轻点。

“回爷的话，各院都已查验完毕，沟渠无碍。”秦福恭敬应道，稍作迟疑，还是低声禀报，“老奴方才……顺路去了锦华堂偏院。”

秦啸天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落在舆图上，迅速晕开一小团污迹。他眉头拧得更紧，声音沉了几分：“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语气里的不耐与厌烦，毫不掩饰。

秦福斟酌着措辞，缓缓道：“并无事端。只是老奴瞧见，福伯正在院中，以树枝教羽公子认字。”

“认字？”秦啸天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他倒有这份闲心。教的什么？莫不是些怨天尤人的歪理？”

“并非如此。”秦福抬起头，声音平和却清晰，“老奴看见沙土上写着一个‘武’字。福伯在旁说……‘止戈为武’。羽公子年纪虽幼，却在一旁模仿，字的形态虽稚嫩，笔意却端正沉稳。”

“止戈为武……”秦啸天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握着笔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深知福伯出身行伍，能说出这番话并不奇怪，可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在他印象中，只会啼哭、甚至被视为不祥的孩子，竟在学“武”字？还能写出端正的笔意？

一股微妙的情绪悄然滋生，像细小的虫豸，在他被军国重负与周氏温言密语筑牢的心防上，咬开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他忽然想起发妻柳氏——那个曾与他纵论兵法、笑谈谋略的女子，也曾说过“为将者，当知武之真谛在守护，不在征伐”。那个握着细枝、一笔一划学写“武”字的小小身影，会不会……有几分他母亲的影子？

秦啸天沉默良久，殿内静得只余呼吸声。最终，他只是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知道了，下去吧。”

秦福不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偏院内，福伯尚不知沙土上的字迹已传入秦啸天耳中。待秦福等人走后，他俯身轻轻抚平地上的字迹，心中的疑虑却未消散：这次突然的沟渠检查，当真只是巧合吗？

但他很快压下了疑虑。无论其中是否有玄机，他都必须抓住任何一丝可能改变现状的机会。此后，他对秦羽的教导愈发系统，除了识字，还教他简单的吐纳之法，以强身健体。一日，他将那柄贴身收藏的小木匕郑重交给秦羽，沉声道：“这是属于你的东西，要学会握紧，护己护人。”

秦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木匕，连睡觉时都不曾松开。

夜色渐浓，蕙兰院内灯火通明，映照着满室奢华，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周氏听着心腹丫鬟的低声汇报，那张美艳的脸上覆着一层冰霜，眼神冷得吓人。

“只是检查沟渠？”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管家还在院里多待了片刻，看了沙地上的字？”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是，夫人。”丫鬟低着头，声音恭敬，“据咱们的人远远观望，福伯似乎在教那位……教羽公子认字，写的是个‘武’字。”

“武……止戈为武……”周氏轻声念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里满是不屑与怨毒，“一个贱婢所生的孽子，也配学‘武’？也敢动守护的心思？”

她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眼底却杀机毕露。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周氏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却透着狠戾，“得让他们彻底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