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驸马 第120章 丙字谜窟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秦羽与周平、刘川、赵五四人再次换上夜行衣，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然潜至东北角旧作坊区。“旧库丙字”院那扇厚重的木门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铜锁森然。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从大门或白天观察到的墙头痕迹处进入。对方若真以此地为巢穴，正门及明显破损处必有警戒。

秦羽示意刘川。这位前边军斥候如同壁虎般无声贴墙而上，在接近墙头时并不翻越，而是用一根尾部带钩的细长铁探针，小心翼翼地从墙头瓦缝中伸入，轻轻钩动、试探。片刻，他滑下，对秦羽低语：“墙内檐下两处，有极细的丝线连接小铃，位置隐蔽，触动必响。墙根似乎干净，但土色略有不同，可能埋了‘惊雀’（一种踩踏即发轻微声响的机关）。”

果然有防备。秦羽点头，指向院子后方：“绕到后面，从邻院借道。”

邻院是间半塌的料棚，与此院仅一墙之隔，且墙壁较矮，多有破损。四人悄然翻入料棚，从一堆朽木后接近隔墙。秦羽仔细查看墙体，选了一处砖石风化严重、缝隙较大的位置，示意赵五。赵五从随身皮囊中取出几样小工具和一小瓶无色药水，将药水小心滴入砖缝。片刻，缝隙处的旧泥灰变得松软。他再用特制的薄刃工具无声插入，一点点撬动，动作极稳极慢。约半盏茶功夫，一块厚砖被完整取下，露出一个黑孔。如此反复，取下三块砖，形成了一个可容人缩身钻过的洞口，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大声响。

秦羽率先钻过，落地后立刻伏低，铜皮灯笼只露出一线微光，迅速扫视院内。院子比外面看着更空旷，地面铺着青砖，缝隙里杂草都被仔细清理过。正对面是一排高大但门窗紧闭的旧库房，黑沉沉静立。

周平三人依次钻入。秦羽打出手势，四人分散，借助院内几处废弃石墩和木架的阴影，缓缓向库房靠近。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混杂着尘土、金属和某种油脂的陈旧气味。

库房正门同样紧锁。秦羽绕到侧面，发现一扇气窗的窗棂有近期擦拭的痕迹。他示意刘川托举，自己轻轻推开虚掩的气窗，灵巧地翻了进去。库房内极为宽敞，堆放着大量蒙着厚布的物件，形制各异，在昏暗光线中如同蹲伏的怪兽。空气里的金属和油脂味更浓了，还隐约有股……硫磺味？

秦羽落地无声，周平紧随而入。两人点亮灯笼，用布遮住大部分光线，开始探查。

大部分蒙布之下是些破损的旧家具、淘汰的宫灯、生锈的工具等寻常杂物，堆积如山，似乎只是掩人耳目。但秦羽的注意力被库房深处吸引。那里堆放的物件形状更为规整，蒙布也相对干净。他走过去，揭开一角。

下面露出的，是几个拆卸开的、与天禄阁所见类似的机括部件！但尺寸似乎更大，结构也更复杂些，表面涂抹着防锈的油脂，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旁边还有几个密封的陶罐，与天禄阁那些盛放火油或毒烟的罐子类似。

果然是地火门另一处据点！而且看起来，这里的“存货”更接近完成品或核心部件。

“大人，这边有字。”周平在另一堆蒙布旁低声唤道。

秦羽走过去，只见那堆蒙布旁的地面上，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箭头，指向库房最内侧的墙壁。墙壁看起来是坚实的青砖砌成，并无异样。

他走近墙壁，仔细观察砖缝。很快，他在齐腰高的位置，发现有几块砖的缝隙颜色略深，像是经常被触摸。他按照“丁九”图纸上那行口诀的思路，尝试按压、推动那几块砖。当按到从墙角数第三块砖，并尝试向左旋转时，砖块竟微微松动了一下！他再加力，砖块缓缓向左旋转了约两圈，发出极轻微的“咔”声。接着，他找到旁边另一块砖，尝试向右旋转一圈。

“轧——轧轧——”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的机括转动声响起！只见面前一片约丈许宽的墙壁，竟缓缓向内凹陷，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内涌出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硫磺、硝石和灼热金属的气味，还有隐隐的、仿佛地火翻涌的低沉轰鸣！

洞口石阶崭新，显然经常使用。这才是“丙字院”真正的核心！

秦羽与周平对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下面是什么？是“火枢之地”？还是地火门更可怕的秘密工坊？

秦羽示意周平守在洞口附近，自己则握紧短刀，深吸一口那灼热而危险的气息，迈步踏上了向下的石阶。

石阶盘旋向下，温度明显升高，空气燥热。石壁不再是泥土，而是开凿过的岩壁，表面被熏得发黑。走了约二三十级，前方出现光亮，并非灯光，而是……暗红色的、跃动的火光！同时，那低沉的轰鸣声也变成了清晰的、有节奏的“呼哧”声，仿佛巨大的风箱在鼓动。

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加以人工开凿而成的巨大地下空间！洞顶高约三四丈，悬挂着几盏昏黄的气灯。空间中央，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由砖石和金属构筑的庞然大物——那是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多头锻炉，此刻炉火虽未全开，但其中一个炉膛正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锻炉连接着复杂的管道、滑轮、轨架，一直延伸到岩洞深处。四周堆放着大量矿石、焦炭、成型的金属胚件，以及更多秦羽叫不出名字的机括部件和半成品。岩壁一侧，还有几个小些的洞穴，似乎是匠人休息或存放更精密物品之所。

这里，简直是一个微缩的、隐藏在地下的军工作坊！其规模和技术，远超天禄阁那个简陋的组装点！

秦羽藏身在一堆矿石后面，心脏狂跳。地火门竟在皇宫地下经营着如此一个恐怖的地方！他们能在这里锻造、加工出何等威力的火器？那些“火雨箭”、“地火龙”的传说，恐怕并非虚言！

他目光扫视，发现此刻作坊内并无工匠活动，只有那炉火在静静燃烧。或许是深夜休工，也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暂时撤离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摸清这里的人员和运作规律。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堆积如山的物料区，靠近那几个小洞穴。其中一个洞穴门户较宽，里面似乎是个“工房”，桌上散落着图纸和工具。秦羽闪身进去。

桌上摊开的图纸，正是“丁九”之地的局部放大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修改和试验数据。旁边还有几页散落的笔记，字迹潦草，记录着某种“猛火油”的配方比例、引信燃烧时间的测试结果，以及……几句抱怨：

“丙七之钥迟迟未至，‘龙睛’无法最终调试，误事！”

“北边催得急，宫内风声又紧，难办。”

“‘掌柜’传讯，‘货’已备齐，待‘东风’。”

丙七之钥？龙睛？北边？掌柜？东风？这些暗语背后，指向何处？

秦羽正欲细看，忽听外面主洞穴入口方向，传来隐约的、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他迅速将笔记内容强记脑中，吹熄工房内的小油灯，闪身躲到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之下。

脚步声很快进入主洞穴，并在工房外停下。

“确认都撤干净了？东西都藏好了？”一个有些耳熟的沙哑声音问道，带着焦躁。

秦羽心头一震——这声音，正是昨夜在地道中与张焕交谈的那个沙哑声音！

“放心，核心图纸和最新一批‘龙睛’都转移了，炉子也封了火，只留一个做样子。就算他们找到这里，也看不出什么。”另一个声音回答，听起来年轻些。

“哼，陈镇那老小子，最近动作有点多，还折了个王猛……虽然处理了，但难保不引起姓秦的怀疑。‘上面’说了，这里暂时静默，一切等‘东风’到。”沙哑声音道。

“那‘丙七’那边怎么办？钥匙还没消息，清漪殿的‘甲三’也打不开……‘龙睛’不装上，威力少一半啊。”年轻声音问。

“钥匙的事，‘掌柜’在想办法。清漪殿……昨夜有人摸进去了，还触动了虫阵，虽然没深入，但说明那里也不安全了。妈的，到底是谁在跟我们作对？”沙哑声音恨恨道，“不管了，先顾好这里。你留两个人，伪装成看守旧库的老太监，机灵点。其余人，从‘二号口’撤，去西城外庄子避风头。”

“是！”

接着是脚步声远去，似乎是那沙哑声音离开了。年轻声音则开始低声吩咐留下的人。

秦羽伏在工作台下，屏息凝神，心中惊涛骇浪。陈镇的名字被提及，且语气并非同伙，更像是被防范甚至利用的对象？“上面”、“掌柜”、“东风”、“龙睛”、“丙七之钥”……一个个关键词，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严密的组织网络。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将这里的情况禀报太子！

他耐心等待工房外安静下来，只余远处炉火的微弱轰鸣和隐约的鼾声（似乎是留下伪装的人睡了），才如同狸猫般从工作台下钻出，凭借记忆，悄无声息地原路退出工房，回到主洞穴。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近来时的石阶洞口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昏暗的洞穴顶部气灯，突然接连数盏大亮！刺目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同时，尖锐的哨音响彻洞穴！方才还看似无人的物料堆后、锻炉阴影里，猛地站起七八条手持利刃的黑影，瞬间封堵了通往石阶洞口的路径！而秦羽的身后，那工房方向，也出现了三四个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声音沙哑的汉子，此刻他面上覆着一张简陋的铁面具，只露出阴冷的双眼，手中一把狭长的弯刀泛着寒光。

“等你很久了，秦大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杀意，“没想到，你真敢一个人摸到这里来。是觉得自己命太长，还是……太小看我们‘地火宗’了？”

地火宗！他们自称“地火宗”，而非“地火门”！这是更正式的名称？

中计了！对方早有防备，刚才那番对话和撤离的安排，很可能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诱饵！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秦羽的心沉到谷底，但神色依旧冷静。他缓缓抽出短刀，目光扫过围上来的敌人，最后定格在那沙哑面具人身上。

“地火宗？名字倒是响亮。”秦羽的声音在空旷灼热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只是不知，你们这把火，最终会烧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