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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晚上，出事了。
事情来得毫无预兆。
那天白天还一切正常。安木龙一早进山，说要去猎一头野猪回来给我补补——虽然他也不知道婴儿能不能吃野猪肉。丽儿在家里缝衣服，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我在床上练习翻身，终于从侧躺翻回了仰躺，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至少成功了。
李道长没来。
据说他昨天悟道之后，回青云宗闭关去了。走的时候神神叨叨的，嘴里一直念叨“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把守山门的弟子吓了一跳。
没了拨浪鼓的折磨，我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白天。
吸收了三缕混沌气——都是从拨浪鼓上残留的气息里吸的。
练习了三十次发声——能发出“啊、哦、咦、呜”四个音节了。
还学会了《婴儿防身术》的第一招：抓。虽然只能抓空气，但姿势很标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太阳落山。
第一声狼嚎响起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嗷呜——”
声音很远，在山的那边。
丽儿正在点油灯，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
“这么早就有狼叫了？”她嘀咕了一句，继续点灯。
油灯亮了，昏黄的光照亮了小屋。
我躺在床上，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是因为狼叫。
而是因为……空气变了。
白天还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天黑了的那种暗，而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月亮和星星。屋里明明点着灯，却感觉比没点灯时还暗。
温度也降了。
明明还是夏末，屋里却冷得像冬天。我打了个哆嗦，本能地蜷缩起来。
“怎么突然这么冷？”丽儿也感觉到了，她起身去关门。
走到门口时，她停住了。
“木龙？”她喊了一声。
门外一片漆黑。
不是夜晚的黑，是那种浓稠的、化不开的黑，像墨汁一样。连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木龙？是你吗？”丽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有回应。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沙沙的，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丽儿退了回来，把门关上，还上了门栓。
她回到床边，把我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小安心不怕，”她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爹很快就回来了。”
我在她怀里，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像打鼓一样。
我也有点慌。
不是因为黑，也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腥味。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味，像是放了十天的死鱼混着腐烂的肉。
这味道我在哪里闻过……
对了！
是妖兽！
大纲里说过，第一卷有个关键剧情：“山村遭妖兽袭击，主角‘尿遁’引天雷灭妖”。
该来的，还是来了。
“系统，”我在心里问，“外面是什么东西？”
“正在扫描……”
“扫描范围受限，只能检测到：目标为妖兽，实力约等于人类筑基期，数量……三只以上。”
筑基期？
我记得修炼境界，筑基期在练气期之上。虽然也不算很强，但对于一个普通山村来说，已经是灭顶之灾了。
更别说现在安木龙不在家。
丽儿虽然可能是妖族公主，但她伪装成人族，修为估计也封了。
至于我……
我只是个七天的婴儿。
“嗷呜——”
第二声狼嚎响起。
这次很近，就在院子外面。
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此起彼伏，像是狼群在集结。
不对，不是狼。
狼的叫声不是这样的。
这个声音更尖，更厉，像是指甲刮过铁皮，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豺妖。”丽儿脸色发白，认出了这个声音。
豺妖？
我在通天教主的记忆碎片里搜了搜，找到了相关信息：
豺妖，低阶妖兽，群居，喜食人肉，尤爱婴儿。因为婴儿肉质嫩，灵气足，对妖兽来说是上等补品。
它们通常生活在深山老林，很少袭击人类村庄，除非……
除非有人引它们来。
或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我想到了自己。
混沌圣体。
虽然还没觉醒，但散发的气息对妖兽来说，就像黑暗中的灯塔，香甜得诱人。
这些豺妖，是冲我来的。
“咚！”
院门被撞响了。
不是撞开，是试探性地撞了一下。
“咚！咚！”
又撞了两下，力度加大。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丽儿抱着我，退到屋角。
她的手在发抖，但抱着我的力度很稳。
“小安心，不怕，”她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念咒，“娘在这儿，爹马上就回来了……”
“轰！”
院门被撞开了。
沉重的木门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脚步声。
不是人的脚步声，是野兽的爪子踩在地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至少有四五只。
它们进了院子。
我听见了它们的呼吸声——粗重、急促，带着贪婪的嘶嘶声。
还有口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
它们在靠近。
一步一步，逼近小屋。
丽儿咬了咬嘴唇，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把我轻轻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然后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短刀。
刀身很短，只有手掌长，但刀锋很亮，在油灯下泛着寒光。
“待在这儿，别动。”她对我说，虽然知道我听不懂。
她握紧短刀，走到门后。
背影单薄，但很坚定。
像个战士。
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上辈子我是个孤儿，没人保护过我。
这辈子，虽然开局离谱，但至少……有人在用生命保护我。
可我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我得做点什么。
可我一个婴儿，能做什么？
翻身？不会。
爬？不会。
走路？更不会。
我唯一能做的……
我想起了《婴儿防身术》。
抓、挠、咬、哭。
这些技能对妖兽有用吗？
恐怕连挠痒痒都不够。
我想起了顺口溜。
言灵。
大道真言。
也许……这个有用？
可我现在不会说话，只能在心里念。心里念的效果，比说出来弱百倍。
对筑基期的妖兽，能起作用吗？
不知道。
但总得试试。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婴儿的深呼吸几乎没声音——开始在心里默念顺口溜。
念什么？
骂人的顺口溜？让妖兽饿？让妖兽困？
不，得念有杀伤力的。
我想了想，回忆上辈子听过的那些带攻击性的顺口溜。
有了！
我在心里念：
“豺狼虎豹，一群妖，半夜三更来骚扰。”
“宝宝要睡觉，你们别吵闹，再不滚蛋遭雷劈……”
念到“遭雷劈”三个字时，我身体里的那个漩涡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吸收能量那种震动。
是……释放能量的震动。
一缕比之前粗壮百倍的能量，从我身体里涌出，穿过屋顶，冲向天空。
能量里带着混沌气息，还有一丝……雷电的味道？
“轰隆！”
天空中，响起了雷声。
不是普通的雷声，是那种闷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滚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屋外的豺妖们停住了脚步。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低吼起来。
“轰隆！”
第二声雷响。
这次更近，像是在屋顶正上方。
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丽儿握紧短刀，警惕地看着门外，又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屋顶。
她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打雷了。
我继续念：
“天打雷劈，轰隆隆，劈得妖怪满地爬。”
“再来捣乱，继续劈，劈成焦炭烤着吃……”
每念一句，雷声就响一次。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越来越密集，像是在积蓄力量。
屋外的豺妖们开始后退了。
妖兽本能地惧怕天雷，尤其是这种带着混沌气息的天雷。
它们低声嘶吼，脚步迟疑，想退又不甘心。
毕竟，屋里那个婴儿散发的味道太诱人了。
只要吃了他，说不定能进阶！
一只胆子大的豺妖，忍不住诱惑，又往前踏了一步。
“嗷——”
它刚叫出声，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不是从天上劈下来的。
是从……我身上劈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热，那个漩涡疯狂旋转，把储存的混沌气全部转化成雷电能量，然后……
然后我就尿了。
真的。
字面意义上的尿了。
婴儿的身体控制不住，一紧张，一用力，就尿了。
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尿布。
但奇怪的是，尿出来的瞬间，我身体里的雷电能量找到了出口。
“滋啦——”
一道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电弧，从我身上冒出来，穿过屋顶，直冲云霄。
然后，天雷降临了。
“咔嚓！”
一道粗大的闪电，撕裂了夜空，直直劈在小院中央。
光芒刺眼，照亮了整个院子。
我看见了三只豺妖。
体型像狼，但更瘦，毛色暗红，眼睛是绿色的，在闪电下闪着凶光。
它们被闪电劈了个正着。
“嗷呜——！”
凄厉的惨叫响起。
三只豺妖浑身冒烟，毛发焦黑，在地上打滚。
但它们没死。
筑基期的妖兽，生命力很顽强，一道天雷还劈不死。
它们挣扎着爬起来，想逃。
但第二道闪电又来了。
“咔嚓！”
这次劈得更准。
一只豺妖直接被劈中了脑袋，当场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另外两只吓破了胆，转身就跑，速度快得像两道影子，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雷声停了。
闪电也停了。
夜空恢复了平静，月亮和星星重新露出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院子里那具焦黑的豺妖尸体，还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丽儿握着短刀，站在门后，一动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打开门，探出头去。
看见院子里的尸体，她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她回头看我，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困惑，有不解，还有……一丝怀疑？
她走过来，把我抱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没事……没事就好……”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看着她，心里有点愧疚。
对不起，娘。
吓着你了。
但我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真让你去跟豺妖拼命吧？
丽儿检查完我，又看向院子里的尸体。
她犹豫了一下，把我放回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我听见她在院子里收拾的声音——把豺妖尸体拖到角落，用草席盖住，等安木龙回来处理。
收拾完，她回到屋里，关上门，坐在床边发呆。
油灯的光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轻声说：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没法回答。
只能眨眨眼，表示我听不懂。
她叹了口气，把我抱起来，轻轻摇晃。
“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她低声说，“你现在是我儿子。”
“我会保护你的。”
“一定会。”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慢慢睡着了。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累的。
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我储存的所有混沌气。
身体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
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睡觉。
睡梦中，我又看见了通天教主。
他这次没看书，也没看蚂蚁，而是在……烤肉？
烤的还是豺妖肉。
“手艺不错吧？”他得意地递给我一串，“尝尝，筑基期豺妖，大补。”
我接过肉串，咬了一口。
味道……居然还不错？
“刚才那招‘尿遁引天雷’，用得不错，”他边烤边说，“虽然粗糙了点，但以你现在的境界，能引动天雷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意外，”我说，“我没想引天雷，我就是……尿了。”
“意外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说，“混沌圣体的本能，就是引动天地之力护主。你虽然还没觉醒，但本能已经在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主动控制？”
“等你能说话，”他想了想，“或者等圣体觉醒1%。”
“1%要多久？”
“按你现在的速度，大概……一百年？”
我：“……”
“别灰心，”他安慰我，“等你满月了，可以开始正式修炼，速度会快很多。”
“修炼什么？”
“《上清道法》啊，”他说，“你不是有残篇吗？先练起来。”
“可我才七天……”
“七天怎么了？”他瞪我，“我当年出生三天就会御剑了！”
我：“……”
您是圣人，我能跟您比吗？
他看我一脸无语，笑了。
“行了，不逗你了，”他说，“好好长大，好好修炼。这个世界……很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
“你慢慢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笑，“对了，记得多吃肉，长得快。”
说完，他就消失了。
我醒了。
天已经亮了。
安木龙回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草席盖着的豺妖尸体，脸色铁青。
“谁干的？”他问丽儿。
丽儿犹豫了一下，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说天雷是我引的，只说突然打雷，劈死了豺妖。
安木龙听完，沉默了。
他走进屋，看我醒着，把我抱起来，仔仔细细检查。
检查得很仔细，比丽儿还仔细。
检查完，他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但他眼里的担忧更深了。
“木龙，”丽儿小声问，“这些豺妖……为什么来咱们家？”
安木龙没回答。
他抱着我，走到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山。
看了很久。
最后，他说：
“得搬家了。”
“为什么？”丽儿问。
“这里不安全了，”安木龙说，“豺妖很少袭击人类村庄，这次来，肯定有原因。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安木龙打断她，“为了孩子的安全，必须搬。”
丽儿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好，听你的。”
安木龙把豺妖尸体处理了——挖了个深坑埋了，还在上面撒了石灰，防止气味引来其他妖兽。
处理完，他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几件衣服，几件工具，一点干粮。
一个上午就收拾完了。
中午，我们出发了。
安木龙背着一个大包袱，丽儿抱着我，拎着一个小包袱。
走出小院时，丽儿回头看了一眼，眼圈有点红。
毕竟住了好几年，有感情了。
安木龙拍拍她的肩：“走吧，等安顿好了，再回来看看。”
我们离开了小山村。
走的是山路，崎岖难行。
安木龙走得很稳，丽儿抱着我，跟在他身后。
我趴在丽儿肩上，看着越来越远的小山村，心里有点感慨。
才七天，就要背井离乡了。
虽然这个“乡”也不是我的乡。
但至少，这是我穿越后的第一个家。
就这么走了，有点舍不得。
“系统，”我问，“我们要去哪儿？”
“正在分析安木龙的行走路线……”
“分析完毕：目标方向为东，三百里外有一座城池，名为‘青石城’。”
青石城？
我记得大纲里，青云宗就在青石城附近。
难道安木龙要带我去青云宗？
有可能。
毕竟李道长是青云宗的人，安木龙可能觉得，把孩子送到宗门附近更安全。
山路很长。
走了一天，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在一处山洞过夜。
安木龙生了火，烤了干粮。
丽儿喂我喝了点水，抱着我坐在火边。
火光跳跃，映着他们的脸。
安木龙在打磨他的猎刀，丽儿在缝补衣服。
很安静，很温馨。
如果没有昨晚的事，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我躺在丽儿怀里，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一件事。
“系统，”我问，“昨晚那招‘尿遁引天雷’，我能再使出来吗？”
“理论上可以，”系统说，“但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宿主有足够的混沌气储备。第二，宿主情绪激动到失控。第三，宿主……尿急。”
我：“……”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有没有更可控的方法？”我问。
“有，”系统说，“等宿主学会说话，用言灵直接召唤天雷。”
“那得等多久？”
“一岁左右。”
好吧。
又是一次“等”。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睡吧。
明天还要赶路。
在睡着前，我听见安木龙和丽儿在低声说话。
“木龙，你说那孩子……真是普通人吗？”丽儿问。
“不管是不是，他现在是咱们儿子。”安木龙说。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安木龙的声音很坚定，“丽儿，记住，他是咱们的儿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嗯。”
火光里，他们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像真正的夫妻，真正的父母。
我笑了。
在心里。
虽然前路未知。
虽然危险重重。
但至少，我有家了。
这就够了。
“叮——”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渡过第一次危机。”
“奖励：混沌圣体觉醒进度提升至0.001%”
“新任务发布：在抵达青石城前，吸收一百缕混沌气。”
“任务奖励：《顺口溜大全·上册》”
我睁开眼睛。
看向漆黑的夜空。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还是婴儿的笑容，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青石城。
青云宗。
我来了。
顺口溜大全。
我来了。
这个世界。
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