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末日 第91章 重回

婴儿石头那一声突兀而嘹亮的啼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岩缝内外压抑已久的死寂。哭声在狭窄的通道内碰撞、回荡，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也带着柳氏绝望的颤抖。

岩缝外，野人的骚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含混的低吼，充满了惊疑与骤然被点燃的贪婪。

随即，堵在岩缝入口处的石块，传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急切、更狂乱的扒挠声！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它们上钩了！

陈源蜷缩在入口内侧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右腿僵直地伸着，剧痛如同背景的火焰持续燃烧，但他的大脑却异常冰冷和清醒。

他右手紧紧握着阿竹那柄涂抹了鬼灯菇毒液的腰刀，刀柄的粗糙感和他掌心的冷汗黏在一起。他的目光，如同潜伏的猎豹，死死锁定着那不断松动、即将被扒开的入口障碍。

李墩子藏身于岩缝中段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呼吸粗重，后背的伤口因紧张而隐隐作痛。他双手紧握着一支尖端泛着诡异紫色的毒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铁蛋蹲在他身后，怀里抱着几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小脸煞白，身体不住地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通道后方，赵氏和周婆子按照计划，开始用木棍敲击岩壁，发出杂乱而惊慌的声响，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充满恐惧的呜咽声。

柳氏则紧紧抱着再次被她弄哭、哭声愈发尖锐的孩子，一步步缓缓向通道深处后退，如同牵引着致命猎物的诱饵。

“轰隆！”

一声闷响，堵门的几块关键石头终于被野人合力从外部推翻，滚落在地！昏暗的光线混合着野人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气，瞬间从缺口处涌入！

一张覆盖着灰黑色毛发、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的野人脸孔，带着急不可耐的嘶吼，猛地从缺口处探了进来！

它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后退的柳氏和她怀中啼哭的婴儿，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想也不想，便挥舞着粗木棍，嘶吼着向内冲来！

就是现在！

“动手！”陈源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如同惊雷般的怒吼！

隐藏在岩石后的李墩子，如同被压紧的弹簧猛然释放！

他怒吼一声，不是为了壮胆，而是为了驱散心底最后的恐惧，手中那支淬毒的短矛如同毒蛇出洞，从侧面狠狠刺向那第一个冲进来的野人脖颈！

那野人注意力完全被前方的“猎物”吸引，根本没想到侧翼的死亡突袭！等到它察觉到恶风袭来，已然晚了！

“噗嗤！”

毒矛精准地刺入了野人粗壮的脖颈侧面！矛尖上鬼灯菇的剧毒汁液，瞬间随着破开的伤口，融入了它的血液！

野人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和惊愕的嚎叫！它丢开木棍，双手疯狂地去抓挠脖颈处的矛杆，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

然而，鬼灯菇的毒性发作得比想象中更快、更猛烈！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野人裸露在毛发外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泛起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眼睛猛地凸出，布满血丝，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黑色的、带着泡沫的血液从它的口鼻和伤口处涌出！

它甚至没能再向前迈出一步，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一个照面，瞬间毙命！

这恐怖的死状，不仅震慑了通道内的众人，也让后面正准备跟进的其他野人猛地顿住了脚步，发出了惊疑不定的低吼。它们显然无法理解同伴为何死得如此迅速和诡异。

“砸！”李墩子拔出毒矛，顾不上溅到身上的污血，对着吓呆了的铁蛋吼道。

铁蛋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的石头奋力朝缺口处砸去！虽然力道不大，却准确砸在了一个试图探头进来的野人脸上，引得它发出一声痛吼。

缺口处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迟疑。

但陈源知道，这迟疑不会太久。野人的凶性很快会压倒疑惑。

“第二波！准备！”他紧盯着缺口，声音冰冷。

果然，短暂的骚动后，两只野人似乎被同伴的死亡激怒，或者说被里面“猎物”的诱惑冲昏了头脑，它们互相低吼着，几乎同时从缺口处挤了进来！这一次，它们更加警惕，挥舞着木棍和石斧，试图驱散可能存在的威胁。

“右边那个交给我！”李墩子红着眼睛，再次挺起毒矛，迎向右边那个体型稍大的野人。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给野人发挥数量和力量优势的机会。

左边那个野人则嘶吼着，径直朝着还在制造噪音的赵氏和周婆子方向冲去！它似乎判断那边是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就在它掠过陈源藏身的阴影时——

一直如同磐石般静止不动的陈源，动了！

他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完全依靠左腿和腰腹的核心力量，他猛地从地上弹起！

这个动作牵动了右腿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硬生生扛住！

身体如同扑食的饿狼，带着一股决死的惨烈气势，撞向了那只野人！

那野人显然没料到这个一直瘫坐在角落、看似毫无威胁的“废物”会突然暴起！它仓促间想要挥动石斧，但陈源的速度更快！

他没有选择劈砍，而是将全身的重量和冲力，都灌注到了那柄涂抹了致命毒液的腰刀之上，用尽全力，狠狠一刺！

“噗——！”

腰刀精准地从野人相对脆弱的腰侧软肋处刺入，直没至柄！刀身上沾染的鬼灯菇毒液，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野人的体内！

“嗷——！！！”

野人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这嚎叫声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仿佛灵魂都被腐蚀的恐惧！它手中的石斧“哐当”落地，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向下瘫倒！

陈源死死握住刀柄，借着野人倒下的力量，猛地将腰刀拔出！一股散发着腥臭气的、颜色发暗的血液随之喷溅而出！

与此同时，李墩子那边也分出了胜负。他利用岩缝的狭窄，没有与那野人硬拼力量，而是灵活地闪避过对方势大力沉的一击，毒矛如同阴险的毒蛇，再次找准机会，刺入了对方的手臂！

虽然并非要害，但鬼灯菇的毒性依旧迅猛发作！那野人仅仅挣扎了不到三息时间，便同样口吐黑沫，皮肤泛紫，抽搐着倒地身亡！

转瞬之间，三具迅速变得僵直、肤色诡异的野人尸体，横陈在狭窄的岩缝通道内，将缺口堵住了一大半。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鬼灯菇毒液带来的甜腻腐臭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缺口外，剩余的野人彻底被这恐怖的场面震慑住了！它们不再试图冲进来，而是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咆哮，脚步杂乱地向后退却。同伴瞬间毙命的诡异方式，超出了它们的理解范围，恐惧如同瘟疫在它们中间蔓延。

机会！

“冲出去！就是现在！”陈源用腰刀撑地，左腿勉强站立，嘶声怒吼。他感觉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眩晕感阵阵袭来，右腿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粗布。

李墩子反应极快，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铁蛋，又对着后方喊道：“快！跟上！”

赵氏和周婆子早已停止了制造噪音向前冲来。周婆子经过阿竹身边时，发出一声悲鸣，却不敢停留，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孙子能撑过这一劫。

李墩子率先冲到被野人尸体半堵住的缺口，用力将尸体踹开一些，警惕地向外张望。外面平台上，只剩下四五个野人，它们站在十几步外，手持武器，对着岩缝方向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却不敢再上前。

“它们怕了！快走！”李墩子回头大喊，同时挥舞着毒矛，警惕地指着那些野人。

陈源在赵氏和周婆子的搀扶下，最后一个踉跄着冲出岩缝。重新呼吸到外面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是清晨），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目光锐利地扫过平台。

野人数量不多，且明显心存畏惧。鹰巢主洞的入口就在不远处，洞口的防御工事虽然被破坏，但主体结构还在。

“进洞！快！”陈源下令。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鹰巢主洞。那几个野人只是远远地跟着，发出不甘的咆哮，却终究没敢冲上来阻拦。鬼灯菇带来的瞬间死亡，给它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冲进主洞，熟悉而又狼藉的景象映入眼帘。李墩子和还能活动的赵氏、周婆子，立刻用尽最后力气，将洞内散落的、未被完全破坏的木材和石块重新堆叠到洞口，构建起一道临时的、脆弱的屏障。

当洞口被再次勉强堵住，将外面野人那不甘的吼声隔绝开来时，洞穴内还站着的几个人，几乎同时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只剩下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

劫后余生。

但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后怕。

陈源靠坐在洞壁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般，右腿的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意识开始模糊。他强撑着看向众人。

李墩子趴在地上，后背的伤口显然崩裂了，鲜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赵氏、周婆子和柳氏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眼神空洞。铁蛋直接吓傻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最让人揪心的，是依旧被留在岩缝深处、生死未卜的阿竹。

“阿竹……我的阿竹还在里面……”周婆子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悲恸欲绝的哭喊，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却浑身无力。

陈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夺回鹰巢，只是第一步，代价惨重。阿竹生死未卜，所有人都到了极限，洞口防御脆弱，外面的野人虽暂退，但威胁未除。

而且，他们使用了鬼灯菇这种毒物，与拜影教和那些诡异野人之间，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未来的路，似乎更加黑暗和艰难了。

“休息……一刻钟。”陈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下达了命令，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然后……必须把阿竹……救出来……”

他的声音落下，洞穴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周婆子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