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末日 第77章 昏迷

岩洞内，死里逃生的众人瘫倒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洞口防御工事彻底被毁，木排碎裂，石块滚落，几只疫鬼的尸体以扭曲僵硬的姿态倒伏在入口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尸臭以及鬼手藤毒素特有的苦涩气味。

李墩子捂着被抓伤的手臂，鲜血从指缝渗出，他靠着冰冷的石壁，望着洞外依旧漆黑的夜色，脸上没有丝毫轻松。阿竹蹲在一旁，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身上沾满污秽。赵氏和周婆子围在昏迷不醒的陈源身边，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额头烫得吓人，显然高烧正猛烈地侵蚀着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

“那……那号角声……”赵氏惊魂未定，声音颤抖。

李墩子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困惑与凝重：“不像是操控……我听那动静，疫鬼走的时候，还是乱糟糟的，嘶吼声也没停，只是……只是被引开了。”他努力回忆着刚才电光火石间观察到的一切，“像是那边有什么更大的动静，更吸引它们的东西。”

周婆子用一块沾了冷水的布巾敷在陈源额头上，哑声道：“墩子说得在理。老身也没听说过谁能号令这些只知嗜血的怪物。怕是……那边出了更吸引它们的变故。”她所指的，自然是拜影教队伍的方向。

柳氏抱着终于被吓哭的石头，小声啜泣着。铁蛋瑟缩在母亲赵氏身后，看着洞口那几具可怖的疫鬼尸体，小脸煞白。

“不管那号角是什么，疫鬼退了是眼前的事实。”李墩子挣扎着站起身，伤口牵扯让他咧了咧嘴，“但咱们这洞门大开，跟躺在街市上没两样！必须赶紧堵上！”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陈源，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扛起责任。“阿竹，还能动吗？跟我先把这些死透的玩意拖远点扔了，不然这臭味迟早引来别的麻烦！赵氏，周婆婆，你们看着老爷，再检查一下洞里有没有别的破损透光透气的地方，全部堵死！柳家妹子，你照看好孩子，别添乱。”

简单的分派后，幸存者们再次强打精神，投入到残酷的战后清理与修复中。没有人抱怨，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松懈就意味着死亡。

阿竹和李墩子忍着恶心和恐惧，用木棍和布条裹住手，将洞口那几只疫鬼尸体一一拖拽出去，扔到了岩洞侧下方一个不易察觉的碎石沟里。处理尸体时，他们注意到，被鬼手藤毒杀的疫鬼，尸体僵硬得异常快，而且皮肉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黑色干瘪，仿佛水分被瞬间抽干，这毒素的猛烈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赵氏和周婆子仔细检查岩洞。除了洞口主防御被彻底破坏外，幸运的是岩洞主体结构坚固，没有其他明显的裂缝或缺口。她们用能找到的所有杂物——空陶罐、备用的干草、甚至一些不重要的兽皮，将洞口暂时堵塞起来，虽然远不如之前的木排坚固，但至少能阻挡视线和部分声音，也给了众人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发亮。黎明的微光透过堵塞物的缝隙渗入岩洞，照亮了内部的狼藉和每个人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绝望。

陈源的高烧依旧没有退去的迹象，反而因为之前的剧烈折腾，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他时而浑身滚烫，时而手脚冰凉，嘴唇干裂起皮，偶尔会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念叨着“玉姐”、“炳坤”或是“快跑”。

周婆子尝试着又喂他喝了些用仅存草药熬的退热汤水，但效果甚微。她看着陈源腿上的伤口，虽然经过刮骨，腐肉脓毒已清，但此刻在高烧作用下，周围的红肿似乎又有蔓延的趋势，伤口边缘也开始渗出清亮的组织液，这是炎症未消的迹象。

“缺水，缺药，尤其是缺退热消炎的猛药……”周婆子摇着头，对围过来的李墩子和赵氏低声道，“老爷的身子本就虚透了，这次高烧来势太凶……若再找不到有效的药，只怕……撑不过两天。”

两天！这个时限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七叶一枝花……”李墩子喃喃道，想起了这味关键的解毒退热良药。

“可是那东西长在深山老林，危险重重，我们现在……”赵氏看着破损的洞口，又看看受伤的李墩子和状态不佳的众人，后面的话没忍心说下去。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深入老林寻药，无异于自杀。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在缝隙处警惕外界的铁蛋，突然又发出了低呼：“爹！那边……那边好像有人！”

众人悚然一惊，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难道疫鬼又回来了？还是拜影教的残党？

李墩子立刻凑到了望缝前，小心地向外望去。晨曦中，只见远处山路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朝着鹰巢方向缓慢走来。人数不多，大约三四个，步履蹒跚，似乎也经历了什么，显得十分狼狈。他们手中没有举火把，也没有携带明显的长兵器。

“不是疫鬼……也不像拜影教那帮疯子……”李墩子仔细观察着，“看打扮……倒像是……田庄的人？”

田庄的人？韩三爷？他们又来做什么？而且是在经历了昨夜那样恐怖的混乱之后？

“做好准备！”李墩子低喝一声，阿竹立刻握紧了木棍，赵氏和周婆子也将陈源往岩洞深处挪了挪，用杂物稍微遮挡。

那几个人果然走到了鹰巢岩洞附近，在距离破损洞口约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为首一人，正是之前来过的韩三爷！只是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上次的沉稳气度，衣衫有几处破损，沾着泥土和疑似血迹的污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惊惶。他身边的三人，包括那个叫山猫的年轻人，也都个个挂彩，神情惶恐。

韩三爷看着鹰巢洞口那明显是被暴力破坏的惨状，以及周围战斗留下的狼藉痕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忌惮。他清了清嗓子，朝着洞口抱拳，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后怕：

“里面的朋友！韩某……又厚颜前来叨扰了！”

李墩子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自己沉声回应：“韩三爷，你这趟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们这刚遭了难，恕不方便接待！”

韩三爷连忙道：“朋友莫怪！韩某绝非趁火打劫之人！实不相瞒……我们田庄，昨夜也倒了血霉！”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不知从哪里冒出大批疫鬼，发疯似的冲击庄子！我们……我们损失了不少人手，好不容易才守住……今早天没亮，又有派出去查探的弟兄回报，说看到这边方向火光冲天，动静极大，三爷我担心邻居安危，这才……这才冒死过来看看。”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担心邻居安危或许有之，但更多的，恐怕是来探查鹰巢的虚实，看看昨夜这里的混乱究竟到了何种程度，是否有机可乘，或者……是否需要重新评估这个“邻居”的价值。

李墩子心中冷笑，自然不会全信，但对方提及疫鬼冲击田庄，这倒是印证了他们的部分猜测——昨夜的大批疫鬼，并非只被拜影教吸引，很可能也波及了田庄。

“多谢三爷挂心！”李墩子语气稍缓，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我们这也刚打退了几只零散疫鬼，侥幸保住了性命。只是当家的受了伤，需要静养，实在不便与三爷详谈。”

他再次强调陈源受伤，既是实情，也是一种试探，看看对方反应。

韩三爷果然眼神微动，他仔细看了看洞口的破坏程度，以及隐约能看到的洞内狼藉，心中对鹰巢的实力评估顿时下降了几个等级。但当家的受伤……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沉吟片刻，脸上挤出几分诚恳：“朋友当家的受伤了？哎呀，这可是大事！这世道，伤病最是熬人！我们庄子里还有些祖传的伤药，对内伤外伤都有些效用，若是朋友不嫌弃，韩某可以让人送些过来。”

又是伤药！这次似乎比上次更加“真诚”。

李墩子心中飞快盘算。对方显然认定鹰巢实力大损，甚至领袖重伤，所以试图用伤药来示好，或者……换取什么？他们缺盐，但此刻绝不能暴露这个弱点。

“三爷好意，我们心领了。”李墩子斟酌着词句，“只是当家的伤势古怪，寻常药石怕是无效。而且我们刚遭袭击，内部杂乱，实在不便接待。不如等我们安顿下来，当家的伤势稍愈，再请三爷过来一叙？”

他在拖延时间，既不完全拒绝对方释放的善意（尤其是伤药），也不立刻答应什么，同时维持着“当家的”依旧存在并且终将康复的姿态。

韩三爷是老江湖，岂能听不出其中的推脱之意？但他看着那破损的洞口和对方严防死守的姿态，也知道此时不宜逼迫过甚。他哈哈一笑，显得颇为大度：“也好！也好！朋友先处理家事要紧！既然如此，韩某就不多打扰了。这点心意，还请收下，算是邻里之间的一点帮衬。”

说着，他示意山猫从背后解下一个小布袋，放在了前方的空地上。然后再次抱拳：“告辞！望贵地当家的早日康复！日后山水相逢，自有再见之时！”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带着手下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笼罩的山林中。

直到确认他们走远，李墩子才让阿竹小心地取回那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约莫两三斤的黍米，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颜色暗红的粗盐！

黍米和盐！在这物资匮乏的世道，这绝对是重礼了！韩三爷此举，看似雪中送炭，实则意味深长。既展示了田庄的“实力”和“善意”，也进一步坐实了鹰巢目前处境艰难的判断——否则何必接受这“嗟来之食”？

“他这是……在看咱们的笑话，还是真想结交？”赵氏看着那黍米和盐，心情复杂。

“怕是两者都有。”周婆子叹了口气，“咱们越惨，他们越放心，但也越可能觉得咱们有拉拢或者……吞并的价值。”

李墩子捏着那包盐，感受着粗糙的颗粒，沉声道：“东西收好。这是咱们用虚实换来的。至少，盐的危机暂时缓解了一点。当务之急，是老爷的伤！”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昏迷不醒的陈源，以及洞外那片危机四伏、却又蕴藏着救命草药的老林子。

“阿竹，你守好洞口，发现任何动静，立刻示警。”李墩子下定了决心，“赵家妹子，周婆婆，你们照顾好老爷。我……我去找七叶一枝花！”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赵氏惊呼。

“不能再等了！”李墩子眼神决绝，“老爷等不起！而且，我必须去！只有我认识路，记得周婆婆说的样子。”他之前跟随陈源探索过北面老林边缘，相对熟悉一些。

他仔细检查了腰刀和短弓，将仅存的几支箭矢插好，又带上一根削尖的木棍和一小包肉干。他没有带鬼手藤毒刃，那东西需要近身搏杀，在林子里不如弓箭和腰刀灵活。

“我会尽量在天黑前回来。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李墩子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陈源，对着赵氏和周婆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毅然决然地从那破损的洞口钻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中。

岩洞内，再次陷入了压抑的等待。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李墩子孤身深入的冒险之上。而陈源的呼吸，在高烧中愈发微弱，仿佛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