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末日 第1章 初现

天启年间，云陌镇的宁静静了无声。直到那颗幽绿色的星辰曳过长空，如同上天垂下的一道毒泪，无声地没入镇外黑松林的深处。大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呜咽，惊起夜鸦无数。

翌日清晨，县衙门前那面久未响动的登闻鼓，被一声声枯槁而执着的撞击叩响。

鼓下，匍匐着一个撕裂了日常光景的存在。他衣衫尽碎，与干涸的污浊板结在一起。他的面容深陷，肤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死灰，唯有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空茫一片，只盛着某种冻结了的、极致的惊怖。他的双腿自膝下不知所踪，残躯被肮脏的布条草草缠绕，深色的黏液正从缝隙中缓缓渗出。他全然依靠双臂，拖曳着这具破败的躯壳，一路而来，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黏腻湿滑的暗痕。

咚…… 咚……

鼓声沉重而缓慢，每一次撞击都仿佛耗尽了全部生命。

县衙的侧门“吱呀”一声开启。率先走出来的是县丞赵德明，他身着青色鸂鶒补子官袍，面容沉稳，但眉头因这不合时宜的鼓声而微蹙。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是主簿陈源，穿着更为朴素的官服，手中习惯性地拿着一卷文书，神色谨慎。

赵县丞的目光落在鼓下，那份沉稳立刻被惊疑取代。他并未贸然上前，保持着一个官员的审慎距离，沉声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何以……落得如此境地？”他的声音带着官威，试图用秩序化的问询来框定这超乎常理的场面。

陈主簿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低声道：“县丞大人，此情此景，恐非寻常，还须小心……”

那鼓下的老者对问话毫无反应。他的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最终定格在两位官员身上。他的喉咙里猛地发出一阵拉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响，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下一瞬，变故骤生！

那本该油尽灯枯的老者，竟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用双臂猛地撑起上半身，以一种关节扭曲的诡异姿态，直扑向为首的赵县丞！

赵县丞猝不及防，惊得后退一步，下意识抬起右手格挡——那手上正戴着一枚莹润的翡翠扳指。

老者张开的嘴，带着那持续的、非人的“嗬嗬”声，一口死死咬在了扳指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齿冷的碎裂声炸响！

那坚硬的翡翠扳指竟应声崩裂！巨大的、不合常理的力量透过扳指狠狠碾在赵县丞的拇指上。

“呃啊——！”钻心剧痛让赵县丞发出一声凄厉惨嚎，猛地抽回手。只见扳指碎裂，拇指顷刻间红肿变形，颜色转为骇人的青紫。

“护驾！快拿下这狂徒！”赵县丞又痛又怒，声音尖厉，官威尽失。

陈主簿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左右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擒拿压制那诡异的老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其死死按倒在地。

然而，即便被数名壮健衙役制服，那老者仍在疯狂挣扎，力量大得异乎寻常。他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周遭的活人，喉间的“嗬嗬”嘶吼愈发急促，充满了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恶意。

“大人！您的手！”陈主簿惊惧地看着赵县丞迅速恶化的伤势。

赵县丞捧着剧痛钻心、肿胀发黑的手，额上冷汗涔涔，又惊又怒，心底却窜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这……这绝非寻常疯癫！究竟是中了何等邪术？！”他声音已带上一丝虚弱与惊惶。

就在这时，更大的混乱从县衙外席卷而来！

街面上骤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哭嚎和杂乱的奔跑声！与此同时，更多类似的、模糊却清晰的“嗬嗬”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应和，迅速逼近！

“外面！外面出什么事了？！”一名衙役惊慌地望向大门。

另一名刚从门缝窥探的衙役连滚爬爬地跌进来，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地喊道：“乱了！全乱了！街上好多人……像、像他一样！见人就扑咬！都……都疯了！”

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在公所内每一个人脸上炸开。

陈主簿猛地退后，背脊紧贴冰冷墙壁。他惊恐地望望那扇被不断撞击、吱呀作响的衙门，又回头看看地上仍在嘶吼扭动的老者，最后目光落在赵县丞那明显不祥的、色泽愈发暗沉的手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

那从天而降的……根本不是什么星辰。

陈主簿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嘶哑：“大人……那陨星……恐非天灾，而是……而是引来了某种‘不洁之物’……”

“顶住门！快给我顶住门！”赵县丞强忍着阵阵眩晕与蚀骨寒意，嘶声下令，声音却已涣散无力。他感到一股异常的冰冷正顺着手臂蔓延，视线开始模糊摇晃。

混乱中，无人察觉，被压制的老者，那灰白的瞳孔骤然转动，精准地“锁”定了赵县丞受伤的手。而赵县丞自己也未曾留意，他粗重滚烫的呼吸间，喉头压抑不住地滚出一声极其轻微、却与地上老者嘶吼同调的——

“嗬……”

陈主簿恰好捕捉到了这细微却清晰的声音。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上官。他清晰地看到，赵县丞的眼白正被一种不祥的灰浊之色迅速侵蚀！

最后的侥幸瞬间粉碎。

陈主薄不再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正在发生的恐怖转化，不再理会身后的呵斥与惨叫，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外疯狂的撞击和赵县丞的异状吸引，一把推开身后连接偏院的侧门，踉跄着扑入后方狭窄的巷道，向着未知的绝望深处逃去。

沉重的衙门在狂暴的撞击下呻吟欲碎，门内，最初的异变者发出粗重的喘息。那自天外降临的，绝非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