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王被迫打工还债 第61章 小紫的抉择

虚无，这是小紫此刻最直观的感受。

他的身躯，那曾经覆盖着坚韧紫色鳞片的龙躯，此刻仿佛化作了一缕轻烟，一团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朦胧幻影。

他能“看”到自己，却又感觉不到实体，仿佛灵魂已经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这便是他血脉中沉睡的、从未被唤醒过的终极奥秘——紫晶幻龙一族独有的天赋，【真实虚化】。

他试探性地向前飘去，那道由拉德维格暴怒魔力构筑而成的、足以将强者都隔绝在外的漆黑结界，在他面前竟如同不存在一般。

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悄无声息地穿了过去，仿佛一阵微风拂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结界之外，是真正的地狱。

狂暴的黑暗魔力如同实质的潮水，疯狂地冲刷着每一寸空间。

小紫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内。沃尔加、曼斯和萨瑞儿仍旧静静地躺在地上，睡得安详，对外界这场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一无所知。

他们的安宁，与结界外这末日般的景象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他抬起头，仰望着百米高空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已经不是他的老大，而是一尊被仇恨与杀戮**支配的毁灭化身。那颗不断膨胀、凝聚的“黑洞”，正散发着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终结气息。

在这生死一线之间，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飘回了那个他还拥有父母庇护的温暖龙巢。

记忆中，他的母亲，一头通体散发着柔和紫光的、美得令人窒息的紫水晶巨龙，正用她那光滑的龙首轻轻地蹭着自己幼小的脸颊。

“小紫，你知道吗？”母亲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月光下的溪水，“我们紫晶幻龙一族，拥有一种独步天下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个能力，我们的血肉，才会被其他种族如此疯狂地渴望与觊觎。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使用它！”

她的话锋忽然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慈爱与期许：“除非……除非，你遇到了那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甚至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存在。”

那时候的小紫还什么都不懂，只是懵懂地歪着小小的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娘，什么才是我最值得托付一生的存在呢？”

一旁，他那身形巍峨如山、气息强大无匹的父亲，也用巨大的龙爪小心翼翼地拨弄着他的尾巴，低沉而洪亮的声音中满是宠溺：“这个啊，就要看我可爱的儿子自己去寻找，去决定了。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爹和娘，都会一直保护你的……”

“爹……娘……”

思绪被刺骨的魔力寒风拉回现实，小紫那双紫色的眼瞳中，泪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无声地滑落。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存在，早已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就是那个贪财又嘴硬，却总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大家身前，那个将他从绝望中救回来的老大啊！

他仰望着天空，百米的高度，对于此刻的他而言，仿佛天与地的距离。

他那对小小的翅膀，在维持【真实虚化】的巨大消耗下，已经变得绵软无力，想要飞到那风暴的中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心中涌起一丝绝望之际，脚下那片被湮灭之力化作焦土的大地，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根漆黑如墨、却又散发着奇异生命气息的粗大藤蔓，猛地从地底拔地而起，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瞬间便伸展到了小紫的面前。

一个古老而幽远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分不清男女，也辨不明来处：“上来！我带你上去！”

小紫心中一惊，这是何物？是敌是友？

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他只是看了那藤蔓一眼，便下定了决心，用最大的力气，抱住了那根冰冷而坚韧的藤蔓。

几乎在他抱住的瞬间，黑色藤蔓便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攻城巨弩，猛地向着高空中那失控的魔龙王笔直延伸而去！

“轰——！”

拉德维格口中的“黑洞”已经凝聚了大半，逸散出的黑暗魔力波动变得愈发恐怖。一圈肉眼可见的毁灭涟漪扩散开来，瞬间便将那急速上升的藤蔓撕扯得粉碎！

然而，藤蔓刚一化作齑粉，更多的、更粗壮的藤蔓便从下方疯狂涌出，前赴后继，在不断的毁灭中重生，执着地向着天空中的目标挺进。

小紫紧紧地抱着藤蔓，【真实虚化】的能力让他免疫了那些毁灭性的魔力波动，但他体内的生命力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

他身上那道由自己划开的伤口，此刻也无法愈合，紫红色的龙血汩汩流出，将他虚幻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悲壮的血色。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随着离天空中的拉德维格越来越近，那股黑暗魔力的威压也呈几何倍数增长。藤蔓被摧毁的速度越来越快，重生的速度已经渐渐跟不上了。

终于，在距离那失控的魔龙王仅剩二十米的地方，那根承载着小紫最后希望的黑色藤蔓，在一次剧烈的魔力冲击中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化作了漫天飞灰，再也无法凝聚。

悬浮在半空，小紫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着下方那片焦土沉重地说道：“谢谢您了，未知的生灵！”

随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过身，面向那个正在孕育着终焉的巨大龙影。

他扇动着自己那对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小翅膀，顶着那如同亿万座大山压在身上的恐怖威压，朝着他的老大，朝着那片毁灭的中心，一寸一寸地，缓缓飞去。

他那小小的、血淋淋的身躯，在那遮天蔽日的黑暗魔力风暴中，就像一盏随时都会熄灭的、摇曳的烛火。

但这最后的二十米，只能靠他自己了。

一头小龙，正独自飞向他所要拯救的魔龙。

二十米。

这最后的二十米，对于此刻的小紫而言，竟比跨越深渊地狱还要遥远、还要漫长。

每一寸的前进，都像是顶着一座正在崩塌的太古神山，那纯粹由毁灭意志构成的黑暗魔力风暴，化作了亿万柄无形的刀刃，疯狂地切割着他那本已虚幻不堪的身躯。

他身上那道自己划开的伤口已无法愈合，此刻，更多的裂痕在他虚化的身体上凭空出现，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琉璃。

紫红色的龙血，混合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如雾气般蒸腾而出，又瞬间被狂暴的魔力风暴撕扯得无影无踪。

他小小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伴随着骨骼与筋膜不堪重负的哀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直冲灵魂深处。

然而，比这**上的折磨更清晰的，却是脑海中不断翻涌的、与老大拉德维格相处的点点滴滴。

记忆的洪流，将他带回了初次相见的那一天。他被名为凯撒的圣龙王从冰冷的异空间中拎出，像一件货物般扔在了灭世魔龙王的面前。

那时候的老大，是何等的威严与高傲，红色的竖瞳中满是审视与不耐。他记得自己当时吓得浑身发抖，哭哭啼啼，而老大只是像抓一只吵闹的小鸡一样，将他提到眼前，用低沉的、带着一丝嫌弃的语气问道：“你这个小东西，是来干嘛的？”

那嫌弃的眼神，曾让他无比的恐惧与委屈。可现在，当他顶着这足以湮灭星辰的风暴，飞向那被仇恨吞噬的龙影时，心中剩下的，却只有无尽的酸涩与心痛。

画面一转，是那个昏暗的仓库。他与萨瑞儿一同被卑劣的盗猎团抓住，冰冷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希望，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心灵。

就在他以为自己那短暂的龙生即将以最屈辱的方式画上句号时，他的老大，拉德维格，从虚无中降临了。那巨大的青铜龙之影，举手投足间，便将那些在他眼中强大无比的恶棍通通打倒。

当老大那巨大的龙爪小心翼翼地将他捧起时，他哭得比任何时候都伤心，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找到依靠的安心。而他的老大，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认为，这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小事。

还有，沃尔加精心烹饪的烤肉，那香气总是让龙垂涎欲滴。每次老大都会用尾巴尖，卷走最大的一块，却又总会在自己享用前，分出一小份，不经意地推到自己面前……

这一切的过往，温暖的，惊险的，琐碎的，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急速闪过。

每一帧画面，都化作了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在这毁灭的领域中，继续向前。

现在，他的老大失控了。

现在，轮到他来拯救老大了！

“轰——！”

又一圈更加强大的魔力涟漪从拉德维格的口中爆发，那凝聚的“黑洞”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临界点！

这股冲击波精准而残忍，瞬间扫过了小紫小小的身躯。

他胸口，拉德维格亲自送给他的紫色水晶护符在这股力量面前被击碎，化成漫天结晶；尾巴上那个由萨瑞儿亲手为他系上的红色蝴蝶结，也彻底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红色碎片，一同消散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最后的羁绊，最后的点缀，也消失了。

这最后的十米，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当他体内的生命力即将燃烧殆尽，当他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不清时，他那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小小龙躯，撞上了一个坚硬而冰冷的所在。

他到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用那双已经折断的小爪子，软绵绵地抱住了拉德维格巨大龙首的前额。

他将自己那同样伤痕累累的小脸，贴在了老大冰冷的鳞片上，用微弱到几乎会被风暴声彻底掩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极其虚弱地说道：

“老……老大……没事了……有我，我在呢……”

“您……您是世界……最强的龙……怎么……怎么可能会……败给那些……幻象呢？”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柔软，却又蕴含着足以撼动灵魂的执着。

紫红色的龙血，混杂着滚烫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滴在了拉德维格紧闭的、闪烁着不祥红芒的眼睑之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在拉德维格胸口的那枚青铜饰品，仿佛受到了某种神圣的感召，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这金光，与小紫那柔软的话语，与他那饱含着一切情感的血与泪，奇迹般地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道披荆斩棘的神圣之剑，无视了那狂暴的黑暗魔力，径直刺入了拉德维格那片被猩红与黑暗彻底占据的内心世界。

……

在一片无边无际、只有杀戮与毁灭的猩红黑暗中，拉德维格的意识正疯狂地沉沦。

突然，一道纯净、温柔的紫色光芒，毫无征兆地照射了进来。

它不像太阳那般炽烈，也不像月光那般清冷，它就像一颗紫水晶，在最深的暗夜中，折射出的一缕破晓的曙光。

这道紫色的曙光，驱散了一丝疯狂，带来了一缕清明。

拉德维格那双巨大而狰狞的血红色竖瞳，猛地颤动了一下，一丝属于他自己的、本源的金色，艰难地在血红的深处重新凝聚。

他的视线，终于穿透了仇恨的迷雾，看到了那个正有气无力地抱着自己额头，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如风中残烛般的可怜身影。

那个小小的、虚幻的、即将破碎的身影……是……

“小紫？”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声音沙哑而陌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听到这声呼唤，看到老大那双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神智，小紫那双紫色的眼瞳中，迸发出了最后一丝光彩。

他笑了，笑得那么满足，那么开心。他用尽全身最后、最后的力气，将小小的脑袋，在老大的龙首上，轻轻地、依恋地蹭了蹭。

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支撑着他的一切，那份超越了生命的爱与执念，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他再也无法抱住拉德维格，软绵绵的爪子无力地滑开，小小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百米高空，向着下方那片被湮灭之力化作焦土的死寂大地，笔直地坠落下去。

而在那呼啸的魔力风暴中，有两个轻飘飘的、若隐若现的音节，仿佛跨越了生死的界限，轻轻地飘散开来。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