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王被迫打工还债 第59章 悲痛不已的幻境

就在拉德维格震惊不已的瞬间，眼前那头顶着峥嵘独角的雄壮黑龙，那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左膀右臂，竟缓缓地、郑重地俯下了他那庞大无比的龙躯。

那对足以遮蔽日月的巨翼，此刻温顺地收拢，散落在地面上，如同两道黑色的山峦。

他高傲的龙首深深地低垂，以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只在最古老的龙族典籍中才有记载的礼仪，向他曾经的君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紧接着，一个熟悉到让拉德维格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声音，穿透了五百年的时光尘埃，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好久不见了呀，我的陛下！”

那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如同一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拉德维格记忆的最深处。

一瞬间，被他强行封印、不愿再去触碰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流，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轰然冲垮了他用百年孤独筑起的堤坝。

五百年前，那场大战，画面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哀嚎。他的大军，在五大圣王那近乎无解的神威之下节节败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

每一个忠诚的下属都在浴血奋战，每一声龙吟都充满了悲壮与决绝。

而莱恩瑞斯，他麾下最强的战力，始终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黑色山脉，矗立在他的身前，用他那强悍的龙躯为整个队伍挡下了最致命的攻击。

当撤退的号角无奈吹响，当失败的阴影笼罩全军，正是莱恩瑞斯，毅然决然地选择独自留下断后。

“陛下您放心！”拉德维格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我的实力您有目共睹，况且我还有杀手锏没有使用！您先率领大家撤离！我晚点再去找您！”

那双暗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何等炽烈的忠诚与自信！

在那种危难当头的绝境之下，被重重围困、心急如焚的拉德维格，竟然真的天真地相信了，相信了他这位情同手足的兄弟，真的还藏着什么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他没有看穿，莱恩瑞斯那坚毅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名为“抉择”的惨烈光芒。

于是，他带着残存的部队撤离了，将所有的希望与信任，都留给了那道独自面对诸天神魔的黑色背影。

回到大本营之后，是长达三天三夜、如同炼狱般的苦苦等待。

直到第三天的黄昏，当一名幸存的下属，浑身浴血地将一件东西呈到他面前时，所有的希望与幻想，都在瞬间化为了齑粉。

那是一根被神圣力量斩断的、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峥嵘独角。

莱恩瑞斯的独角。

那一刻，拉德维格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切。所谓的杀手锏，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兄弟，是用自己那无比强大的生命与灵魂作为代价，为他们硬生生撕开了一条逃生的血路！

无法言喻的悲痛与悔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吞噬了灭世魔龙王的理智。

他发出了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充满无尽愤怒与哀伤的龙吼，那吼声震碎了连绵的魔王山脉，让阴沉的天空降下了血色的暴雨。

在极度的暴怒之下，他甚至没有召集任何部下，单枪匹马，如同一颗复仇的黑色流星，直接闯入了杀死莱恩瑞斯的罪魁祸首——十二英雄之一，天使战士肯的营地。

他那滔天的怒火，化作了足以焚尽万物的漆黑龙焰，将整个天使大营化作一片焦土。

即便是五圣王之一、高贵无比的天使女皇亲临，试图全力阻止他，也无法撼动他复仇的决心。

“鸟人！别妨碍我！否则下一个就是你！”

拉德维格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那双金色的竖瞳中只剩下纯粹的杀意与毁灭。

也幸亏那位天使女皇并非此事的直接参与者，在被火力全开的拉德维格用本源魔力重伤之后，被及时赶到的斯特迪文强行拉入了异空间，才侥幸逃过一劫。

而那位天使战士肯，则连一丝骨头渣子都没能留下，被拉德维格用最残酷的龙焰，连同他的灵魂一起，焚烧得干干净净……

思绪如潮水般退去，将他重新拉回这片粉色的精神炼狱。

即使自己已经为莱恩瑞斯报了血海深仇，可那又如何？

最终，自己还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不仅被封印了整整五百年，磨去了所有的棱角与荣光，如今更是沦落到要靠出卖劳力来偿还债务，成了一个可悲的“打工龙”。

强烈的自我厌恶与无力感，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不断收紧。

拉德维格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是那些卑劣的魔花在玩弄他的心智。

但是，当他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理性终究还是败给了那份积压了五百年的沉重情感。

他那庞大的绿龙身躯再也无法支撑，缓缓地、无力地匍匐在了地上，巨大的龙首也垂了下去，墨绿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对，对不起……莱恩瑞斯，”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充满了自责，“我失败了，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在拉德维格不远处，那道雄壮的黑龙身影沉默了片刻。他静静地看着匍匐在地、悲痛不已的君王，那双暗金色的竖瞳中，没有鄙夷，没有失望，反而流露出一丝近乎温暖的柔和。

“陛下，您知道吗？……能看见您现在好好的，我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幻影中的莱恩瑞斯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沉稳。

“您不是那种会拘泥于过去，无法从中走出来的存在！而且陛下，我们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对不对？”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拉德维格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惊醒过来！

是啊，莱恩瑞斯了解他，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拉德维格，曾经的灭世魔龙王，何曾是会沉湎于失败与悔恨中的弱者！

这一切，果然都是那些幻糜食人花的阴险伎俩！

对于精神力强大到变态的自己，单纯的美梦已经无法奏效，所以它们便反其道而行之，挖掘出自己内心最深、最痛的伤疤，企图用悔恨与自我否定来将自己彻底击溃！

然而，那些卑劣的魔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莱恩瑞斯对他的忠诚与敬爱，是何等的根深蒂固，已经铭刻到了灵魂的本源之中。

即便是作为敌人制造出的幻影，即便一切的主导权都在那些魔物手中，这道由记忆与情感构筑而成的身影，也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君王！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唤醒他，去激励他！

想通了这一切，拉德维格缓缓抬起了龙首，墨绿色的竖瞳中，悲伤与悔恨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更加坚定的火焰。

见到拉德维格重新振作起来，对面的黑龙幻影，那双暗金色的竖瞳里闪过几丝发自内心的欣慰。

“陛下，您新认识的伙伴还在等您，”他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是时候打破这虚伪的幻境了！”

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和五百年前，那场背水一战时一模一样的、义无反顾的决绝。

“动手吧！”

这三个字，宛如来自九幽深渊的寒风，又似从天界神罚降下的惊雷，瞬间将拉德维格刚刚强行凝聚起来的斗志与理智，吹得支离破碎。

他那好不容易才重新抬起的巨大龙首，再一次无力地垂了下去，刚刚在墨绿色竖瞳中重新燃起的火焰，被这句冰冷的话语无情地浇灭，只剩下缕缕青烟，缭绕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动手？

向谁动手？

向莱恩瑞斯……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影，是敌人用来攻破自己心防的卑劣伎俩，可这个念头本身，就如同一柄淬满了剧毒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拉德维格的心脏，并疯狂地搅动着。

他知道，他清醒地知道，莱恩瑞斯是这个幻境真正的核心，是所有幻象的基石。

只要击碎这道身影，这片令人作呕的粉色炼狱便会随之崩塌，自己就能回到现实，回到同伴们的身边。

然而，理智能想通的一切，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拉德维格庞大的绿龙身躯剧烈地颤抖着，那山岳般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再次轰然跪倒，沉重的龙首深深地埋进了地面，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逃避这个残酷到极点的抉择。

他错了……他大错特错！

他不该相信自己能够战胜这份记忆，他不该天真地以为，所谓的振作，能够抵御这积压了整整五百年的悔恨与思念。

一幕幕过往的画面，如同失控的潮水，再次呼啸着席卷而来，将他彻底淹没。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黄昏，看到了那根被斩断的峥嵘独角，感受到了那种心脏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愚蠢，如果自己能早一点看穿莱恩瑞斯眼神深处那名为“抉择”的惨烈光芒，那该多好……

或许，他现在还活着，还跟在自己的身后，用他那沉稳的声音，恭敬地称呼自己一声“陛下”。

“陛下！”

幻影中的莱恩瑞斯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将拉德维格从悔恨的泥潭中猛地拽了出来。

那双暗金色的竖瞳，静静地凝视着匍匐在地、悲痛欲绝的君王，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责备，反而充满了深刻的理解与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我永远，不会为难您的！”

话音未落，莱恩瑞斯那雄壮的黑龙身躯之上，磅礴的黑色魔力汹涌而出。然而，这股力量并非攻向拉德维格，而是在他自己的身前，迅速凝聚成形。

转瞬之间，一柄完全由纯粹的黑暗能量构成的巨大长剑凭空浮现。剑身漆黑如墨，不带一丝反光，却散发着足以斩断灵魂的恐怖气息。

他缓缓举起这把剑，剑尖调转，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那坚实无比的胸膛。

他知道他的君王下不了手，他理解他的君王内心的痛苦。所以，他要用这虚假的死亡，为他的王，斩断这真实的、足以致命的心魔！

“等等！住手啊！莱恩瑞斯！”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拉德维格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防线。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冲去。他那庞大的身躯在地面上狼狈地翻滚着，完全不顾及任何曾经属于灭世魔龙王的威严。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与悲哀。他忘记了伙伴们还在外面等着他，忘记了每多浪费一秒，沃尔加、萨瑞儿他们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他彻底落入了幻糜食人花最恶毒的圈套之中，被自己的情感牢牢地困死在了这片虚无的幻境里。

“我，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你……”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充满了无助的恳求，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那巨大的墨绿色竖瞳中汹涌而出。

然而，莱恩瑞斯看着冲过来的君王，那双暗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没有丝毫犹豫的光芒。

他没有任何停顿，握着黑色巨剑的龙爪猛然发力，将那柄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之剑，狠狠地刺入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不——！”

拉德维格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前冲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重重地跪倒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黑色的剑，没入那道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没有鲜血喷涌，也没有痛苦的咆哮。

莱恩瑞斯的身影在被刺中的瞬间，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消散，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

与此同时，整个粉色的幻境空间剧烈地颤动起来，天空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大地开始崩塌，无数粉色的花瓣在崩坏中化为齑粉。

他看着自己眼前痛哭流涕、悲痛万分的君王，那即将消散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最后的话语，清晰地传入了拉德维格的灵魂深处。

“陛下！能再次见到您……我真的很开心！”

“您不必痛苦，您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后悔跟随您的脚步……如果能再活一次，我还会追随陛……”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了崩塌的空间乱流之中，未能说出口。

莱恩瑞斯的身影，连同那片折磨着拉德维格的粉色幻境，彻底崩坏，化作了虚无。

他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自己的方式，用一种无比惨烈却又无比有效的方式，帮助他最敬爱的君王，从痛苦的深渊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