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王被迫打工还债 第182章 中庭之蛇

那头多眼怪鱼的突然袭击所带来的惊魂未定，尚未从拉德维格的感知中完全消散，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原始的声浪便从遥远天际线的尽头，伴随着整个世界的震颤，轰然传来。

“吼——！”

那不是单纯的嘶吼，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最古老恐惧的具象化。

拉德维格听过野兽的咆哮，听过恶魔的尖啸，甚至听过山峦崩塌时的巨响，但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与此刻贯穿他意识的巨响相提并论。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耳膜，而是直接以一种无可抗拒的意志，烙印在每一个听到它的存在的精神核心之上。

刹那间，那头刚刚还在耀武扬威、身形堪比山峦的巨大怪鱼，其躯体上成百上千只毫无规律转动的眼睛，在同一时刻凝固了。

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恐惧，从那些原本冷漠空洞的瞳孔中爆发出来，让它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它甚至来不及将口中那只三头苍蝇的残骸完全咽下，便猛地一张巨口，将一部分血肉模糊的绿色组织混合着腥臭的体液喷吐出来。

随即，它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猛地一甩尾，带起一道冲天的水幕，头也不回地、疯狂地向着那漆黑如墨的渊水深处沉去，其动作之仓皇，仿佛身后追着的是世界的终结。

那掀起的巨大浪花，便是它内心恐惧最深刻的注脚。

拉德维格的龙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能让这种等级的掠食者闻声而逃，那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更多思索的时间。

就在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震惊不已时，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

视线的尽头，那片原本还算平静的黑色海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隆起。

一道足有上百米之高的漆黑巨浪，如同一堵正在倾倒的、由纯粹的绝望与死亡构筑而成的城墙，

遮蔽了远方的微光，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吞天灭地之势，狂暴地扑打过来。

“该死！真他妈见鬼了！”

拉德维格一声怒吼，响彻这片压抑的空间。

他背后那对青铜色的巨翼之上，强烈的黑暗魔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浓郁的黑色光芒从翅膀的根部开始蔓延，迅速浸染了每一片龙鳞，将原本的古铜色泽彻底吞噬，化为纯粹的暗夜。

力量的奔流中，复杂而深奥的魔法法阵在他双翼的内侧悄然浮现，无数符文如同活物般游走、组合，他头顶那对峥嵘的龙角也开始散发出幽深黝黑的光芒。

“斯特迪文，你还愣着干什……等等，你在干什么？”

就在拉德维格准备倾尽全力，调动所有能用的力量来对抗这末日般的景象时，他却愕然发现，身旁那位一向镇定自若、仿佛万事皆在掌控的至圣法师，此刻竟如同石化般呆愣在原地。

他手中汇聚奥术能量的法阵已经消散，整个人都停止了任何施法动作。

斯特迪文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他手中那枚古旧的海螺贝壳上。

贝壳表面那原本清晰的路线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酷似长蛇的巨影，正缓缓地在微光中浮现、游弋。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来之前特地用【天之魔轮】好好推演了一番，怎么会这样……”

斯特迪文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连拉德维格都从未听过的错愕。

但这位守护者毕竟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存在，仅仅一瞬间的失神后，他便猛地抬头，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中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对着拉德维格大喊道：

“魔龙王！想办法让我们安然无事接过这次滔天巨浪，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话音未落，斯特迪文直接在半空中盘腿而坐，他双手在胸前上下合拢，掌心相对，一个散发着磅礴魔力、结构复杂到极致的金色魔轮在他双掌之间凭空凝聚、显现。

随着斯特迪文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浸于施法之中，那金色的魔轮开始缓缓转动。

奇异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这位**师的身影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连同他周围的空间本身，都像是隔着一层流动的溪水，变得扑朔迷离，扭曲不定。

拉德维格金色的竖瞳骤然一缩。

他很清楚，斯特迪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完全出乎他意料、甚至足以颠覆他认知的事情。

虽然自己满肚子的疑问几乎要炸开，但他也明白，当务之急，是先从这即将拍碎一切的巨浪下活下来。

他收回心神，不再分心他顾，将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对自身魔力的掌控上。

黑暗的能量在他的催动下，变得更加凝实、深邃。

趴在他头顶龙角上的小紫，此刻更是害怕到了极点，整个小小的身体已经抖成了一团小球，两只紫色的小翅膀紧紧地把自己裹住，只发得出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呜咽。

下一秒，拉德维格那对燃烧着黑暗魔力的金色竖瞳猛然睁开。

那一直护佑着他们周身的深蓝色水圈，其外壁上骤然闪过一道道漆黑如电的魔法弧光。

紧接着，一头由纯粹黑暗能量构筑而成的、栩栩如生的魔龙虚影从水圈下方盘旋而上，将整个水圈缠绕其中。

魔龙虚影的鳞片闪烁着非物质的光泽，随着它与水圈的彻底融合，整个深蓝色的光罩瞬间变得虚幻、透明，仿佛从这个现实世界中被悄然抹去。

连同水圈内部的拉德维格，瑟瑟发抖的小紫，以及正在进行神秘冥想的斯特迪文，他们的存在感在这一刻被降至了虚无。

他们就像是躲入了一面镜子的背面，一个世界的夹角，能够看见外界，却不被外界所触及。

这是拉德维格在获得了斯特迪文赋予他的那部分本源魔力，恢复了近五分之一力量后，才能勉强施展出的高阶空间秘法。

“虚隙龙隐。”

一个能将自身以及周围有限的事物，暂时拖入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夹缝，让自己在物理层面处于“世界之外”，以此来规避绝大多数直接攻击的至高隐匿魔法。

轰——！

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又或者说，所有的声音都被那一道倾天而下的漆黑巨幕所吞噬。

那堵由纯粹的渊水构筑而成的移动城墙，携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悍然拍下。

然而，预想中足以撕裂龙躯的恐怖冲击并未降临。

在【虚隙龙隐】的庇护下，拉德维格与斯特迪文所在的那片空间，连同那深蓝色的水圈，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那足以拍碎山峦的巨浪，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拉德维格金色的竖瞳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见了，他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那巨浪的内部。

那不是单纯的漆黑海水，而是一锅翻滚着死亡与怪诞的浓汤。

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扭曲着、翻滚着，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

有些是他在渊水中瞥见过的，更多的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畸形造物。

长着利齿的肉球、拖着骨鞭的软体生物、以及大量被巨浪瞬间拍碎、混合在水流中的血肉残渣与骨骼碎片。

一头体型庞大的怪鱼，其眼球已经爆裂，半边身子被挤压得不成形状，就这样贴着拉德维格的龙翼一寸之外的地方翻滚而过，他甚至能看清那怪鱼鳞片下破裂的血管和裸露的苍白肌肉。

他们就像是置身于一场盛大而恐怖的死亡巡游中的幽灵，目睹着一切，却不被这一切所感知。

这穿行的过程感觉无比漫长。

每一秒，都有成千上万吨的漆黑海水和数不清的生物尸骸从他们“身体”里流淌过去。

这道巨浪的厚度，远超拉德维格的想象。直到感觉过去了足足半分钟，那无穷无尽的黑色水体才终于流尽，外界的光线与死寂重新回归。

嗡的一声轻响，那层将他们与现实隔绝的虚幻薄膜悄然破碎。现实世界的触感重新回归。

拉德维格巨大的胸腔剧烈起伏，口中喷吐出灼热的龙息。

维持【虚隙龙隐】这样一个高阶空间秘法，对他目前仅恢复了五分之一的力量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他感觉到体内的本源魔力被抽走了一大块，魔力回路中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感，青铜色的龙翼也失去了刚才那暗夜般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

趴在他龙角上的小紫，此刻已经彻底缩成了一个不住发抖的紫色小球，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了，只是本能地用小翅膀将自己裹得更紧，似乎这样就能隔绝外界那恐怖的一切。

拉德维格的心情无比沉重，他看了一眼依旧在半空中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的至圣法师，斯特迪文周身那扭曲不定的空间和掌中缓缓转动的金色魔轮，昭示着他依旧沉浸在某种深度的推演之中。

“你…你们怎么样了……刚刚是什么声音？”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通过他左臂上那枚凯撒留下的金色纹章，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凯撒的声音，但显得格外吃力，仿佛隔着无数层厚重的阻碍。

显然，刚才那一声贯穿精神的巨响，其威力之恐怖，甚至暂时切断了黄金巨龙与他之间的魔力联系。

“没…没事吧？拉德维格，斯特迪文！”凯撒的声音又清晰了一些，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拉德维格抬起巨大的龙首，目光从斯特迪文身上移开，先回应了那个远在图书馆的金色混蛋。

“我们没事，金色混蛋……已经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其中蕴含的疲惫与后怕却无法完全掩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斯特迪文终于有了动作。

那悬浮于他双掌之间的、结构复杂到极致的金色魔轮骤然停止了转动。

至圣法师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眸猛地睁开，其中不再是平日的镇定与从容，而是被一种拉德维格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惊骇与凝重的复杂情绪所占据。

斯特迪文双手向前一挥，那枚金色的魔轮便脱手而出，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在他们面前的黑暗虚空中划过一道巨大而悠长的轨迹。

那轨迹并非直线，而是蜿蜒盘旋，最终勾勒出了一个庞大到令人心悸的轮廓。

那是一条巨蛇的影子。

“这是中庭之蛇，名为莫尔科思……”

斯特迪文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砸在拉德维格的心头。

“我来之前，特地动用【天之魔轮】推演过此行的所有变数。推演的结果明确显示，这头巨蛇正处于数十万年一次的深度沉睡之中，我才敢于制定穿越无尽之海的计划。”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难堪与挫败。

“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竟然提前苏醒了过来……看来，再周密的计划，也永远赶不上变化。”

一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斯特迪文，此刻的神情让拉德维格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了一眼满脑袋疑惑，正小心翼翼从龙角边探出头来的小紫，又将目光投向了那巨大的蛇影。

斯特迪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缓缓说道：

“中庭之蛇，莫尔科思。它不是无尽之海的霸主之一，而是这片海洋，从诞生之初至今，唯一且真正的‘主宰’。”

“它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已知的任何生物谱系，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法则，一种现象，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存在。”

“它的体型之巨大，传闻即便是将整个无尽之海都抽干，也无法让它完全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引发海潮的涨落；它的每一次翻身，都可能导致大崩塌。”

“它是这片黑暗深渊里所有掠食者的最终恐惧，是所有栖身于此的生物共同的梦魇！”

斯特迪文的目光扫过拉德维格，语气沉重到了极点：

“我原本的推算中，它在沉睡，我们只需避开它沉睡时无意识散发的威压区域即可。可是现在，既然它已经醒来……我们是否应该考虑择日再来？毕竟，面对一个苏醒的莫尔科思……”

连斯特迪文都说出了撤退的话，这无疑是对当前局势最坏的宣判。

拉德维格沉默了。

他那颗高傲的魔龙之心，在听到这番描述后，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

但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存在。

“斯特迪文，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拉德维格低沉地开口，金色的竖瞳中闪动着思索的光芒，

“我们并非要去挑战它。只是躲着它，远远地绕开它，都做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