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王被迫打工还债 第133章 内心的失落

凯撒那彩金色的竖瞳深处，映照着酒杯中琥珀色的光泽，也倒映着对面那头青铜巨龙略显急切的傲慢面容。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流自喉间滚落，仿佛将五百年的隔阂与冰霜都一并融化了些许。

“既然要听故事……”凯撒放下酒杯，声音比先前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被岁月浸染的悠远，“那些被尘封在皇家档案室最深处，连史官都无权翻阅的卷宗。那么，就从‘静默之灾’开始吧。”

拉德维格巨大的龙爪抓起一块魔牛腿，狠狠撕下一大块肉，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催促道：“快说，别卖关子。”

“三百七十年前，在龙域边境，有一个名为‘晶瀑镇’的龙之小镇。”

凯撒的叙述不疾不徐，仿佛在眼前展开了一副古老的画卷，

“那里并非什么战略要地，却因一道终年流淌着液态魔力水晶的瀑布而闻名。镇上居住着数千名居民，由一头名为奥格玛的古龙守护。然而，一夜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消失了？”拉德维格外显不屑，但金色的瞳孔却微微收缩，“被屠了？还是举族迁徙？”

“都不是。”凯撒缓缓摇头，彩金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凝重，“是真正的‘消失’。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魔法的残余，没有血迹，甚至连一块被掀翻的石子都没有。”

“整个晶瀑镇，连同那道魔力瀑布，以及镇上所有的生灵，就那么凭空蒸发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那片土地连同上面的一切，从世界这幅画卷上……彻底抹去。”

这个故事显然勾起了拉德维格的兴趣。

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身体微微前倾，就连酒精带来的些许麻痹感似乎都被这诡异的秘闻驱散了几分。

凯撒的故事栩栩如生，他描述了自己当年如何瞒着龙族议会，独自潜行至那片被列为禁忌的“空洞”之地。

他讲述了那里的空间法则如何诡异地扭曲，风吹不进，光照不入，连时间都仿佛陷入了停滞。他甚至提到，他在那片死寂之地的中心，曾感应到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维度的微弱气息。

拉德维格听得入了神。

酒精让他的思维不再像往常那般充满了戒备与对抗，反而更能沉浸在故事的离奇曲折之中。

当听到凯撒描述那不祥的气息时，他甚至会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吼，仿佛在为故事中的惊险而感叹。

时间在两个宿敌的对谈中悄然流逝。

大厅中的欢宴依旧热烈，但这个被魔法隔绝的角落，却自成一方天地。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啃得干干净净的魔牛腿骨越堆越高，形成了一座骇人的小山。

一壶又一壶的美酒被送入腹中，化作蒸腾的热气与愈发放松的言语。

他们不再仅仅是讲述者与倾听者，偶尔，拉德维格也会就某个历史事件，发表几句他那独有的、充满蔑视与霸道的见解，而凯撒竟也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

不知又喝了多少，拉德维格那庞大的青铜龙躯已经开始有些摇晃，金色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醉意。

他猛地将爪中的空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嗨，凯撒……”他的舌头有些打结，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几倍，青铜色的巨翼不受控制地扑腾了一下，

“本大爷今天，今天就破例一次，不计前嫌地认你这个朋友……”

他伸出一根粗壮的龙爪，点着凯撒，又点着自己，大着舌头强调：

“就今晚上而已！从明天开始，你还是那个惹我厌的金色混蛋，听见没有……嗝……”

“朋友”这两个字，从这头高傲到骨子里的灭世魔龙王口中如此直白地吐露出来，哪怕带着浓浓的酒气，也依旧拥有着击穿时光的重量。

凯撒端着酒杯的动作凝固了。

他的思绪在一瞬间被这股酒气与话语拉扯着，穿越了五百年的漫长光阴，回到了那个天崩地裂的终焉战场。

那时的拉德维格，浑身浴血，被五位圣王的力量死死压制，庞大的魔龙真身被无数道彩色的锁链贯穿，钉死在大地之上。

封印法阵的光芒即将吞噬他最后的神智，他剩下的只有无能的咆哮与不甘的诅咒。

而自己，黄金圣龙王凯撒，站在他的面前，看着这个即将被永世囚禁的宿敌，心中涌起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

他记得自己当时曾轻声感叹，那声音轻得几乎被拉德维格的怒吼所淹没。

“拉德维格，要是……要是你能不这么自大，或许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再见了，魔龙王！”

那时的拉德维格，被愤怒与绝望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可能听到这句诀别之语。

而现在，五百年后，物是人非。

这头曾经的灭世魔龙王，却主动说出了那个词，那个自己曾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词。

也许是酒后的胡话，也许明天醒来他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甚至会因为今晚的失态而恼羞成怒。

但是，此时此刻，凯撒能感觉到，这句话是真诚的。

拉德维格是用他最本真的状态，承认了这份短暂的、跨越了仇恨的认同。

而自己那个尘封了五百年的愿望，又何尝不是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在此刻实现了呢？

拉德维格见眼前的金色巨龙久久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那份属于魔龙王的傲慢又被酒精催化着涌了上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骨山一阵摇晃。

“金色混蛋！你装什么深沉！本大爷都认可你了！你还不，还不感动地感激涕零呀？……嗝！”

凯撒从悠远的回忆中惊醒，他看着眼前醉态可掬的拉德维格，彩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他没有回应那份挑衅，而是缓缓抬起龙爪，魔力微光闪过，桌上那堆积如山的骨头便无声无息地化作虚无，消散在空气中。

他缓缓站起身。今晚，他确实喝了不少，那份发自内心的愉悦感是近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

但他终究是潜逃之身，不能像拉德维格这样毫无顾忌地烂醉如泥。

“拉德维格，我就不陪你喝了，你有些喝多了……我打算先回去休息了。”

“凯撒！你他么说什么！”拉德维格瞬间炸毛，试图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子才没有喝醉！别想走，继续，继续！你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他的吼声震耳欲聋，幸好凯撒布下的隐秘结界坚固无比，将所有的声响都牢牢锁在了这方寸之间，没有惊动大厅里的任何人。

“我差不多要回房间去了。”凯撒的声音依旧平稳，他伸出龙爪，扶了一下摇摇欲坠的拉德维格，

“你已经陪我这么久了，我很感激你，拉德维格……无论你明天还记不记得这些，我都永远不会忘记今晚的经历。”

他顿了顿，视线越过拉德维格的肩膀，望向大厅的另一端。

“你看看你的队员，他们已经发现你不见了……尤其是小紫，他已经在问那个人类少女，问她有没有看见他的老大哪去了？”

“小紫？”

听到这个名字，拉德维格的酒意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猛地转过庞大的龙首，金色的瞳孔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果然，小家伙正焦急地趴在萨瑞儿的怀里，小爪子不停地比划着，奶声奶气地说着什么。

那双纯净的紫色大眼睛里已经开始有水光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而萨瑞儿一边轻声安抚着它，一边也用担忧的眼神在全场搜寻着他的身影。

一股混杂着懊恼与关切的情绪冲散了拉德维格脑中的混沌。

“晚点见，拉德维格……”凯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真诚的暖意，

“谢谢你今晚的邀请，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话音落下，凯撒那伟岸的黄金龙躯如同融入光影的幻象，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随着他的离去，那层笼罩着角落的隐秘结界也随之瓦解。

喧闹的音乐、众人的欢笑与祝酒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回来，瞬间填满了这片刚刚还无比寂静的空间。

拉德维格呆呆地坐在原地，巨大的青铜龙躯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

周遭的喧嚣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一瞬间冲破无形的壁垒，咆哮着将他吞没。

酒杯碰撞的脆响，兽人们粗犷的笑骂，吟游诗人拨弄琴弦的欢快曲调，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与酒精的芬芳，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从那片刻的静谧与真诚中强行拖拽出来。

他的龙脑里，却反复回响着凯撒那最后一句温和的话语。

“……谢谢你今晚的邀请，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对金色的竖瞳，正失神地凝视着凯撒消失的地方，光影交错，空无一物。

“队长！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独自一龙跑在这个角落里了……我好难找啊！”

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萨瑞儿抱着怀里那个不住抽噎的紫色小家伙，快步穿过几张凌乱的餐桌，来到了他的面前。

“真是的，你要吓死我们是不是？”少女先是带着一丝嗔怪责备了一句，随即立刻将注意力转向怀中的小紫，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小紫，你看，老大在这里哦！”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不住发抖的紫色小球，递到了拉德维格巨大的头颅前。

“老大……呜呜呜，小紫以为，你不要小紫了……”

幼龙那双纯净的紫色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两颗即将滚落的紫水晶。

他一见到拉德维格，便再也忍不住，直接扑了上去，小小的爪子紧紧扒住拉德维格脸颊上坚硬的青铜鳞片，将满是泪痕的小脸蛋紧紧贴着，开始委屈地撒娇。

温热的泪水顺着冰冷的鳞甲缝隙滑落，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灼烫感。

这股湿热的感觉，让拉德维格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看着眼前这小小的、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生命，心中的那份因凯撒离去而产生的空落感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的歉意。

“抱歉抱歉，小紫，”他开口，声音因酒精而显得有些沙哑和迟钝，“老大，老大刚才在这边喝酒，我寻思这边安静一点……”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从与凯撒那场跨越五百年的对话中走出来，只能先本能地安抚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

他尝试着抬起自己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巨爪，动作却显得异常缓慢而僵硬。

锋利的爪尖小心翼翼地蜷缩起来，用相对平滑的指背，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碰小紫的后背。

随即，他用一种自己都未曾想过的轻柔力道，将小紫从脸上托起，缓缓地、稳稳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安置于两根峥嵘的龙角之间。

那里是他的制高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事了，小紫，老大和你一起吃点东西吧……”

他低沉地说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不过，老大有点喝多了，可能陪不久了哦……”

趴在龙角之间的小紫，感受到熟悉的、坚实的气息，抽噎声渐渐平息。

他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只要能和老大待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

拉德维格这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站着的萨瑞儿，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醉意与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萨瑞儿，谢谢你照顾小紫了……”

“没有没有，都是一家人，队长干嘛这么见外！”

萨瑞儿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印象里，这位青铜龙队长永远是高傲、强大且沉默寡言的，像这样郑重其事的感谢，还是头一遭。

她下意识地摆着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走走走，咱们再去吃一顿！”

拉德维格用一声咆哮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庞大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带着头顶的小紫，摇摇晃晃地向大厅中央走去，仿佛要用食物与喧闹，将脑中那些纷乱的思绪彻底填满。

……

时间在欢声笑语与杯觥交错中再次流逝，喧腾了一整夜的晚宴，终于缓缓拉上了帷幕。

弗莱迪那头红龙早就烂醉如泥，庞大的身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鼾声如雷，一个亮晶晶的鼻涕泡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地胀大、缩小，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曼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月光般的银发在灯火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

她走到弗莱迪身边，提议自己先将这个丢人的家伙送回房间。

狮心旅社的众人，对这几位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充满了感激。

他们纷纷表示，英雄们只管回去休息，后续的清扫工作，他们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于是，沃尔加那高大的狼人身影，与萨瑞儿一同向客房区走去，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拉德维格独自走在回归房间的路上。

酒精的后劲开始上涌，脚步有些虚浮，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凯撒最后的话语，如同烙印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份跨越了宿怨的认同，那句久违的“开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他推开自己房间厚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皮革与木材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房间里却有一种异样的空旷。

那张专门为他准备的、足以容纳几头巨龙的宽大床铺上，空空如也。

往日里，那个金色的混蛋此时应该早就霸占了床铺最中央的位置，睡得正香。

“老大，凯撒大人去哪里了？”

趴在他头顶已经昏昏欲睡的小紫，也察觉到了这番异常，奶声奶气地问道。连他都已经习惯了那个金色身影的存在。

“不，不知道，管他的呢……”拉德维格含糊地回答，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己都想否认的烦躁，“咱们累了，先睡觉。”

他走到床边，将小紫轻轻放到枕头上，然后自己也重重地躺了下去。床铺因他庞大的体重而发出一声呻吟。

他凝视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看着那片空无一龙的床铺，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竟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