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龙王被迫打工还债 第84章 崇高之龙

“圣……圣龙王……”

那一声刺耳的尖叫，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源于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的疯狂。

瓦勒留斯那干枯的灵魂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投入了极寒的冰渊，之前那股能焚烧一切的贪婪与渴望，在看清那标志着世界顶端权柄的两对华美金翼后，被一股更为原始、更为纯粹的恐惧彻底浇灭。

他再怎么自负，再怎么对自己的亡灵艺术充满信心，也绝不敢将妄念投向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屹立于众生之巅的五大圣王之一！

这已经不是胆量的问题，而是对法则、对秩序、对整个世界力量体系最基本的认知。向圣龙王出手，就如同蝼蚁妄图撼动星辰，除了被碾为齑粉，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疑问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响。为什么？为什么高高在上，坐镇于遥远大陆西方巨龙国度的圣龙王凯撒，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片北方的兽人王国，按理来说，他在这里掀起的亡灵黑暗波澜，对于那位存在而言，绝不可能引得他亲身降临！

然而，现实不容置疑。那神圣威严的龙躯，那流淌着恒星光辉与生命源泉的鳞片，那两对足以让任何巨龙血脉都为之臣服的金色巨翼，都在宣告着一个他必须接受的、令人绝望的事实。

满脑子的不解与惊骇，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被强行压制。瓦勒留斯在认清这个事实的瞬间，便做出了最果决的判断。

他左眼中那个刚刚变回的褐色“肆”字，再一次疯狂地跳动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他已无半分战意，脑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逃！不惜一切代价，逃离这里！

“吼——！”

在他的瞳术催动下，那头刚刚为他挡下能量余波的庞大死尸巨龙，发出一声空洞而暴虐的嘶吼，庞大的身躯拖着腐朽的锁链，悍不畏死地朝着凯撒猛冲而去。

而瓦勒留斯本人，则如同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从龙首之上向后漂浮，整个身形都开始变得虚幻，试图融入这片黑暗空间。

就在死尸巨龙扑出的同一刹那，瓦勒留斯眼中那扭曲的“肆”字，骤然拉伸、膨胀，再一次变成了那个气息更加不祥、充满了毁灭意味的古字——“伍”！

随着这个“伍”字的定格，一股比之前【万魂尸爆术】还要恐怖十倍的毁灭性能量，从那头死尸巨龙的体内疯狂涌出！

它庞大的身躯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道诡异的血红色裂纹，刺眼的红光从裂纹深处透出，仿佛它的体内囚禁着一颗即将爆炸的血色太阳。

这是他强大的底牌，也是他沉痛的割舍。这头巨龙尸骸，是他毕生杰作中极其完美的一件，是他亡灵大军中无可替代的绝对核心。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将其引爆。但现在，如果舍不得这件珍贵的工具，他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凯撒缓缓展开那包裹着身躯的两对金色巨翼，他那彩金色的竖瞳之中，清晰地倒映着那头全身冒着红光、急速冲来的同族残骸。

即使有翠鹿星灵那温和的力量时刻安抚着他的灵魂，让他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与镇定，但在亲眼目睹一头巨龙的尸身被亵渎至此，被当做一件用完即弃的炸弹时，他竖瞳最深处那代表生命之源的翠绿光环，还是忍不住燃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

他缓缓张开龙口，一颗金色的、如同微缩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光球开始凝聚，恐怖的圣光与恒星之力在其中汇聚、压缩，散发出足以净化万物的炽热。

但他的目标，却并非那头即将自爆的死尸龙。

只见凯撒金色的龙角与覆盖着圣鳞的龙爪之上，同时绽放出璀璨而磅礴的生命能量。那优美而神圣的翠鹿星灵虚影，再一次于他身后浮现，形态比之前更加凝实。

“——鸣！”

随着翠鹿星灵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世界初生、代表着整个自然意志的悠远呼唤，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生命力，化作一道巨大的翠绿色光幕，瞬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将那头即将爆炸的死尸龙完全包裹！

神奇到颠覆常理的一幕出现了。

在那纯粹到极致的生命能量冲刷之下，死尸龙体表那些预示着毁灭的猩红色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飞快愈合、消散。

那即将引爆一切的狂暴能量，如同遇到了天敌，被迅速地中和、抚平。

它的身躯不再是污秽的灰黑色，而是渐渐呈现出生机盎然的绿色，腐烂的血肉与骨骼被重塑，残破的龙翼也恢复了柔韧的质感，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它生命最鼎盛的时刻。

它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眶中，重新燃起了灵魂的火焰，最终化为一双深邃的墨绿色竖瞳。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远处的瓦勒留斯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比之前还要惊骇的嘶吼。

这是第一次，有亡灵生物在他的绝对控制之下，尤其是在启动了最终的尸爆指令之后，彻底摆脱了他的束缚！

这已经不是魔法层面的对抗，而是对死亡法则本身的逆转与颠覆！

那恢复了本来面貌的绿龙，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透明。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嘶吼，只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凯撒，巨大的龙首深深低下，对着它的王，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躬礼。

它虚幻的口中，传出几句模糊而神圣的古老龙语，那声音里充满了感激与解脱。

随后，它巨大的身躯便彻底化作了漫天的绿色光点，如同萤火虫一般，缓缓消散，回归了灵魂应有的安宁。

与此同时，凯撒口中那颗凝聚到极致的金色光球，终于释放。

“【圣星裁决】！”

一道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的金色光柱，撕裂了黑暗，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径直轰向了亡灵术士瓦勒留斯所在的方向！

刹那间，整个黑暗空间被照得宛如白昼。

……

让我们把视线重新拉回这个被夜色彻底笼罩的瑞拉小镇，酒馆里的拉德维格那颗巨大的龙脑，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的思绪如同翻涌的岩浆，在内心深处激荡不休。

那个金色混蛋……那个将自己封印了五百年，又把自己变成打工龙的家伙，曾经公开评价过我？还是以一种绝对客观、无比真实的角度？

这怎么可能！

在拉德维格的认知里，胜利者书写历史，本就该将失败者描绘成无恶不作、罪无可赦的怪物，以此来彰显自己胜利的正当性与光辉。

凯撒，那位被万族敬仰的圣龙王，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是一种更高明的羞辱，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怜悯？

无数的念头在拉德维格心中闪过，让他那双金色的竖瞳都蒙上了一层深沉的阴霾。

鲨鱼人店长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巨龙，仿佛能洞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知道，鱼饵已经下足，是时候收线了。

“哈哈！”他发出一声不大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随后不再卖关子，用一种带着几分追忆和敬畏的语气，继续描绘着那段尘封的历史。

“在那场决定世界命运的惊天大战结束一百多年后，整个大陆的秩序才刚刚重建，战争的创伤依旧随处可见。在所有生灵的口中，那位魔龙王，依旧是噩梦与毁灭的代名词。可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圣龙王凯撒大人，却悄无声息地发行了一本书。”

鲨鱼人店长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更具冲击力的话语：“那本书的内容不多，据说只有薄薄的十章，但是书的名字和里面的内容，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当时所有知晓此事的生灵心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听到这里，拉德维格再也无法维持他那高傲的姿态。他那庞大的青铜龙躯不自觉地向前挪了挪，巨大的龙首也凑近了几分，几乎要碰到吧台，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鲨鱼人，其中的好奇与探究几乎要凝为实质。

“听闻……那本书里，记录了一个与传说截然不同的，真实的魔龙王！”鲨鱼人店长卖弄地说道，他享受着眼前这头巨龙专注的神情，又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啊，那本书的名字与完整的章节内容，现在除了那位圣龙王大人自己，恐怕再也无人记清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快四百年，而且当时发行量就极少，之后更是再也没有重新发行过。所以，里面的绝大部分内容，几乎都失传了……”

青铜龙愣了一下，他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下意识地用低沉的嗓音问道：“既然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连书名都无人知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他可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十岁的鲨鱼人，能活上四百年，并且有幸读过那本传说中的孤本。

“哈哈哈哈！巨龙大人您果然明察秋毫，”鲨鱼人店长爽朗地笑道，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我当然没有看过那本书。但是，有一段话，是那本书里最出名，也是流传最广的一段话。它之所以能流传近四百年，正是因为它让当时的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理解，却又无法反驳！”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同样蔚蓝的【鲨鱼之心】，轻轻抿了一口，深邃的目光透过墨镜，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看到了那个辉煌而又动荡的年代。

他的声音变得庄重而肃穆，一字一句，都带着历史的厚重感。

“圣龙王大人曾写道：关于魔龙王拉德维格，世人都道他嗜杀成性，可我若昧着良心附和，便是对当年那些血与火的亵渎！”

“拉德维格对待投降者，曾亲自下令——‘凡不持械者，不得加辱；普通平民，秋毫无犯’。他还写道，魔龙王曾亲手挥爪，撕碎了一个正在欺凌老弱妇孺的魔物，那爪尖滴落的寒气，比他眼底的怒意更甚！”

鲨鱼人又喝了一口酒，仿佛在润湿因激动而有些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凯撒大人还描绘道：‘他是魔龙王，是我们必须倾尽全力去打倒的敌人。但他敢作敢当，从不屑于对自己的野心做任何遮掩；他明辨是非，从不会将屠刀对准真正的无辜者。”

“比起那些高举着‘大义’旗帜，却在背地里纵容部下烧杀抢掠的伪善之辈，他，至少活得真实——这一点，我凯撒，认！”

“这些事情，胜利者的史书不会记载，可那些在他巨翼之下活下来的人，会永远记在心里！’”

话音落下，鲨鱼人店长将杯中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陷入了若有所思之中。

整个酒馆，仿佛都随着他话语的终结而陷入了死寂。

拉德维格则陷入了比死寂更深沉的沉默之中。他的龙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青铜雕像。

这个鲨鱼人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件事，都属实！

他确实下过那样的命令，因为他鄙视对弱者挥刀的行为，那不是征服，而是屠戮。

他也确实亲手杀过那个欺凌平民的部下，因为那触犯了他作为强者的底线。这些都是他遵循自己本心所做之事，从未想过要向谁炫耀，更没想过会被谁知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将自己的一切都夺走的金色混蛋，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又为什么要将这些公之于众？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凯撒完全可以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圣王，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纯粹恶魔。

那样，他的功绩会更加伟大，他的形象会更加光辉。可他没有。他反而冒着被世人质疑的风险，为自己这个“宿敌”辩解，甚至承认了自己身上某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在意的“闪光点”。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拉德维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种行为，根本不符合一个胜利者应有的逻辑。也难怪，这样的内容会引起轩然大波，并流传至今。

他深思着，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审视那个一直被他视为死敌的圣龙王。

或许……那个金色混蛋，真的与众不同。

他不想承认，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在清晰地告诉他：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胜利者，圣龙王凯撒……确确实实，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念及此，拉德维格感觉到心中那堵了五百年的、由仇恨与不甘筑成的高墙，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一种陌生的、久违的情感，从那裂缝中悄然滋生。

那不是抗拒，也不是愤怒。

而是一丝……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