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透过推开的窗棂,看着那架马车缓缓在长街对面停下。
马车停稳后,里头的人并未露面,只是抬起一根手指,拂开锦帘朝外望了一眼。
赵泽双眼一眯,眼中笑意敛尽。
马车里头坐着的,确实是裴闻铮无疑!
可今日,他来做什么?
秦有为神情一凛,他怔怔开口:“该不会,那别有用心之人便是裴大人吧?”
赵泽垂眸,视线落在方才拂开些许的锦帘上。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顷刻间便能长成参天大树。
秦有为越想越觉得可能,他煞有其事道:“莫非是裴大人与罪臣孙翮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欲为人所知,这才……”
他恍然大悟一般,声音越发慷慨激昂:“这才将孙翮从刑部狱捞出来,关押至大理寺狱。此前又派人去往宁波府,扣了孙翮的妻儿便如同捏住了孙翮的七寸。如此一来,鬻官案的真相还如何现世?”
赵泽紧抿着唇,眸光沉沉。
李染暗暗瞧了眼赵泽的脸色,小步踱至近前,恭敬道:“圣上,可要奴婢将裴大人请上来问话?”
“暂且不必,”赵泽一抬手,冷声阻止:“常言道眼见为实,朕今日既然在此,何不亲眼瞧瞧这真相是否便如秦爱卿所言那般不堪?”
李染颔首应下,随即退至一旁,他垂首站着,再不开口,似乎周遭之事全然与他无关一般。
马车中,裴闻铮借着天光,又看了眼手中的字条。字迹模糊,想来已在手中摩挲了多次。
他拧眉看了许久,这才将纸条紧紧攥在掌心之中。
薄唇一动,口中沉沉叹出一口气,倘若仔细打量,便不难看出裴闻铮眼底的凝重之色。
寒风料峭,渐渐将日头吹斜,草木屋舍的倒影被拉得老长。晌午的暖意消失殆尽,街上百姓不由拢紧衣袖,埋着脑袋往前走。
茶楼雅间中烧了炭,倒是不觉得冷;但马车中的裴闻铮却宛如浸在冰天雪地里一般,骨骼似乎都被冻住了。
他披着大氅,却丝毫不觉得暖和。
城门处的盘查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可疑之人引起禁军的注意。
眼见天色愈晚,赵泽的耐心也渐渐告罄,他眉眼间拢着许多不耐烦。
秦有为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暗中已将姚琢玉骂了个狗血喷头,但面上仍旧维持着恭敬之色。
茶壶中茶水冷透,他触手见冷,忙起身唤来茶博士,请他再续一壶热茶来。
茶博士依言离去,雅间中再次归于寂静。
秦有为似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本就嘴笨,眼下更是惶恐地,不知说些什么话来缓解下气氛才好!
赵泽眉眼淡漠,他抬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外壁:“秦爱卿今日,是请朕来此喝茶的?”
虽非责骂,但秦有为闻言,脑门上迅速沁出冷汗,急忙俯身告罪:“劳圣上久等,还请圣上恕罪!”
赵泽又缓步踱至窗前,见长街对面那架马车仍在原地未动,他冷哼一声,并未开口叫起。
冷意透骨而来,秦有为纵然有心动一动身子,缓解膝盖下的不适,却因诚惶诚恐而不敢有所动作。
脊背上沁出的薄汗叫寒风一吹,那冷意从脖颈处直往骨子里钻。
寒风将屋舍檐下的灯笼吹动,却吹不动裴闻铮冷峻的眉眼。
最后一丝天光敛尽,随着一声马儿的嘶鸣之声响起,城门处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禁军举着火把一拥而上,在城门下将一辆马车团团围住。
耀眼的火光投在来人的面庞之上,双眼习惯了昏暗后乍见明亮,他忙抬起手挡在眼前,半眯着眼难耐道:“诸位大人因何拦我?”
禁军提着长剑迅速围拢,为首之人扬声喝道:“马车里坐着何人?出来!”
……
熟悉的嗓音响起,裴闻铮拂开锦帘快步走下马车。察觉似乎有道目光徐徐落在自己身上,他抬眼朝旁望去。
却见茶楼二楼有扇窗户虚虚掩着,瞧不见里头的模样。
目光落在那扇古朴的窗棂上一瞬便移开,裴闻铮快步穿过围观的百姓,行至城门下。
禁军常在宫中行走,自然认得他,为首之人当即朝他一礼:“裴大人,您怎么来了?”
“路过。”裴闻铮淡淡开口:“敢问徐统领,此处有何事发生,竟然惊动了禁军?”
“此人未经盘查便欲驾车往城中闯,我等正设法阻拦呢!”禁军统领徐晖直起身子:“若因我等疏忽,将危险之人放进来,伤了哪位贵人,那罪过便大了!”
火把的光在黑暗中跳跃,衬得裴闻铮面如冠玉,他负手站在原地,眉头一挑:“危险之人?”
“不错。”徐晖朝来人望去。
辕座上的男子将手掌放下,风餐露宿后,黝黑的面庞暴露在众人眼中。
吴谋咧嘴一笑,语气熟稔:“大人,小人回来迟了,叫您久等,还请您责罚!”
徐晖闻言顿时咋舌,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片刻,道:“裴大人,这……这是贵府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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