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三年 第4章 消息

二人寻了张桌子便坐了下来，春樱掏出干净的帕子，仔细擦干净桌面，又取来一壶水，冲洗了碗筷：“路边人来人往的，灰尘大，还是仔细些为好。”

“还是春樱细心。”许鸣玉接过她递来的碗筷：“我倒是许久未曾吃过婶子做的冷淘了，还怪想念的。”

“我会做，您何时馋这口儿了，告诉我一声就成。对了，”春樱从怀中取出那支镂刻着海棠花的银簪：“这支簪子是您喜爱的物件儿，您可得收好了。”

许鸣玉未曾伸手，只拧眉看着对面坐着的春樱：“你未曾替我将簪子当掉，那你何来银钱买的笔墨？”

“抢的。”春樱眼中满是狡黠，见许鸣玉并不开怀，这才老实道：“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银钱，您如今手头并不宽裕，那我相助一番有何不可？”

“女子书院，是我要做的事，是我要坚持的志向。无论如何，这银子我不能要你的。明日，你去将这支簪子当了，今日花的银子，从里头支。”

“我不要您的银子。”春樱站起身，将银簪放到许鸣玉手边：“咱们日后以姐妹相称，这可是您亲口说的。所谓姐妹，便是要同甘共苦。”

见许鸣玉仍旧执拗着不松口，春樱笑起来：“小娘子，您若是觉得过意不去，日后也教我算账及律法吧，这些，便算我提前交的束修如何？”

许鸣玉有些眼热，片刻后她扑哧一声被春樱逗笑：“这有何难？”

银簪在手中轻轻转着，枝头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冷淘来咯。”老媪麻利地端着两只大碗上前来：“二位娘子慢用。”

二人接过，随即道谢：“多谢婶子。”

“不用客气。”

许鸣玉夹起一筷面，刚要送入口中，远远便听见马蹄声响起。

春樱反应快，忙端起碗用宽大的衣袖盖住：“小娘子，您坐过来些，若是马蹄扬起的灰尘落进碗里，这碗冷淘便不能吃了。”

许鸣玉照做，随后她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两人骑着马疾行而来。

春樱越看越觉得眼熟，待二人走近，她认出来人，忙高兴道：“这不是吴家兄弟吗？”

许鸣玉是半点吃冷淘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站起身奔至道旁，奋力挥手：“吴大哥！”

马上的二人听见声音，朝此处张望而来，片刻后停在许鸣玉身前，吴家兄弟下马来，朝着许鸣玉行礼道：“小人见过小娘子。”

“快免礼，”许鸣玉扶起二人：“二位兄长可是有了父亲的消息。”

吴家兄弟对视一眼，随即缓缓摇了摇头：“尚未，且......”

“且什么？”

“小娘子，朝廷近日委任了新县令，他下令.....”吴勇不敢抬头，只讷讷道：“他下令官府不再追查许大人的失踪案。”

“未曾找到父亲踪迹，他们为何不查？”

春樱见状，忙上前来搀扶住许鸣玉，担忧道：“小娘子，您莫要着急，且听二位兄长细细道来。”

吴谋躬着身子，语调极轻，生怕吓着眼前人一般：“老爷失踪至今，已有数月，此前新县令未上任之时，是因着兰县百姓情愿，及刘重谦大人力排众议，失踪案才能追查下去。可如今县衙，已不是刘大人说了算了。”

“那你二人在兰县，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吴家兄弟不约而同地摇头：“兰县遭此巨创，如今上上下下皆忙着修缮，重建家园，复垦农田。小的无能，并未发现异常。”

许鸣玉沉默半晌才开口：“官府不再追查父亲的行踪，那我便自己查。”

吴家兄弟对视一眼，随即屈膝：“小娘子，我兄弟二人受许大人与您的恩惠无数，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吴勇抬起头：“便是走遍大江南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许大人的踪迹！”

许鸣玉耳边纷乱不休，她屈膝向二人行了大礼：“多谢二位兄长。”

“您此举可真是折煞小人们了。”吴谋手忙脚乱，欲上前搀扶又觉不妥，只得眼神示意春樱：“快扶小娘子起来。”

春樱叹了口气，伸手搀扶起许鸣玉：“小娘子莫怕，您身边还有咱们呢。我手头还有些余财，定能撑上一段时日的。”

“这街头人来人往的，”吴勇挠挠头：“咱们不若回府详叙吧。”

“也好。”许鸣玉低声应下，只见最后一丝天光收尽，风吹来，叫人无端发冷。

春樱付了冷淘的钱，回来时只见许鸣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疼道：“小娘子，咱们回家。”

吴勇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道：“你二人不若骑我的马回去？”

春樱刚要应下，便听见许鸣玉婉拒道：“不了，吴大哥，我想走走。你二人先回吧。”

说完，许鸣玉便转过身，朝着许府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春樱不放心，紧跟在她身后。吴家兄弟见状，也不骑马了，二人牵着马，沉默的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许鸣玉看着前方的路，只见前路蒙着尘。一路上没有人开口，唯有马儿不时打着响鼻。周遭的热闹似乎与他们并无关系。

许鸣玉胸口宛如压着座大山一般，叫她喘不过来气。好容易行至府门处，她抬起头，只见屋檐下，春节换上的灯笼已褪了色，瞧不出原本的面目来。

春樱见她如此，心下不忍：“小娘子......”

“春樱，”许鸣玉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我要去一趟兰县。”

“去兰县？”

许鸣玉眉眼中满是笃定：“我要设法去府衙看一看父亲失踪一案的案卷。天涯海角太远，咱们得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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