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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房内，空气仿佛被抽干后又注入了液态的氮，冰冷而滞重。屏幕上，“清道夫”那个猩红的光点，如同死神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其移动轨迹的微调算法清晰地指向一个终点——这栋大楼。预计抵达时间，从原先的几十小时，骤然压缩至……不足六小时！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拍下。
但顾九黎坐在风暴眼中，表情却是一种极致的、剥离了所有情绪的冷静。他的大脑如同超频运行的量子计算机，正在疯狂处理着眼前这复杂到令人绝望的风险模型。
核心资产：意外获得的“观察者”棱柱体（价值未知，风险未知）、模拟中的“完美进化体”信号（欺诈工具，高风险高收益）、林疏月的研究能力（核心技术资产）、李莎小队的战斗力（防御资产）、大楼本身（固定资产，但正急剧贬值）。
核心负债：“清道夫”的灭绝级威胁（刚性负债，即将到期）、可能存在的其他窥伺者（或有负债）、棱柱体本身的不确定性（潜在负资产）。
现金流：积分、打赏物品、剩余物资（正在被快速消耗）。
风险评级：AAA级（破产清算边缘）。
常规手段已经无法应对。撤退？放弃这栋经营已久的堡垒和所有固定设备，在荒野中被“清道夫”追上碾碎？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
硬抗？面对“观察者”的清洗工具，现有的防御如同纸糊。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必须采用非常规的金融工程手段。必须将这笔即将到期的、无法偿还的“巨额负债”，进行……风险转移和资产证券化！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再次聚焦在那个静静躺在废墟中、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黑色棱柱体上。
这东西，是“观察者”的造物。它蕴含的技术和价值无法估量，但同时也代表着极致的风险。
能否……将这份风险，连同那笔无法偿还的“清道夫”负债，一起打包成一个“金融衍生品”，然后……卖给有能力接盘的“投资者”？
谁是投资者？那些高等文明的直播间观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雏形，在他那冰冷的思维熔炉中逐渐锻造成型。
“林博士，”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立刻停止所有‘完美进化体’信号模拟。集中所有算力和能源，做两件事。”
“第一，全力分析棱柱体的能量签名结构，我要知道它的能量输出模式、共振频率、以及……能否被外部信号诱导或调制。”
“第二，基于棱柱体的能量特征，逆向设计一个‘资产支持证券’的‘发行说明书’。”
“……什么说明书？”林疏月的声音充满了茫然和荒谬感，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一份描述该‘资产’（棱柱体）潜在价值、风险收益特征、以及……如何通过特定‘投资’（比如，支付某种形式的‘对价’）来获取其未来收益权的虚拟文件。”顾九黎用最快的语速解释着，“格式要规范，用词要极具诱惑力，充满‘高回报’、‘稀缺性’、‘技术垄断’等关键词，但风险提示部分要模糊处理，用复杂的术语掩盖。”
他这是要凭空创造一份“金融产品”，去忽悠那些可能完全不懂金融但渴望获取“观察者”技术的未知存在！
林疏月似乎被这超越想象的指令惊呆了，半晌才喃喃道：“……你真的是个疯子……”
“执行。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的风险对冲方案。”顾九黎不容置疑，“李莎，带你的人加固大楼所有关键结构节点，尤其是底层和能源中心。采用交叉支撑方案，优先保障结构强度而非密封性。我们需要这栋楼在冲击中尽量不倒，而不是完好无损。”
“明白！”李莎立刻带队行动。
顾九黎自己则坐回主控台，双手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他首先侵入了城市废墟中所有还能工作的公共广播系统、残留的广告大屏幕、甚至是一些废弃车辆的警报器。
然后，他编写了一段极其特殊的、混合了多种语言（包括地球语言和他从观测端口零星捕捉到的疑似“观察者”符号）、数学公式、能量频率图谱的复杂信号。
这段信号的核心内容，正是林疏月正在草拟的那份“资产支持证券发行说明书”的精简加密版！同时，它还包含了棱柱体的实时能量签名和……大楼的精确坐标！
他要向整个城市，乃至可能更远的范围，进行一场疯狂的、“资产证券化”的路演广播！
他要告诉所有能接收到信号的潜在“投资者”：这里有一份来自“观察者”的珍贵技术资产正在寻求“融资”，价高者得，先到先得！同时，也把“清道夫”即将抵达的风险隐含地打包了进去！
这是一场要么天堂要么地狱的疯狂赌博！要么吸引来能对付“清道夫”的“接盘侠”，要么吸引来更多闻腥而至的掠食者，加速灭亡！
“广播系统准备就绪。”顾九黎汇报，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
“棱柱体能量分析初步完成……它的能量场很奇特，似乎处于某种‘待激活’的休眠状态，其共振频率……非常复杂，但可以尝试模拟……‘发行说明书’……这玩意简直……”林疏月的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挣扎，但还是将一份格式古怪、充满了诱人数据和晦涩风险提示的“说明书”传了过来。
“很好。”顾九黎将最后的数据流整合进广播信号。
最后检查一遍。
然后，他猛地按下了回车键！
嗡——！！！
一瞬间，整座城市废墟仿佛回光返照！
所有尚存一息功率的喇叭、屏幕、警报器同时亮起或响起！各种语言的文字、闪烁的符号、复杂的图谱、以及那段代表棱柱体能量的独特频率，以最大功率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直播间里，高等文明观众第一次出现了大规模的集体错愕：】 【“……他在干什么？”】 【“向全宇宙广播卖垃圾债？”】 【“这波操作我看不懂了！”】 【“等等，那能量签名好像是‘监察者’的旧式信标？！”】 【“赌徒！绝对的赌徒！”】 【打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有的狂喷，有的却疯狂打赏惊叹于这种疯狂！】
广播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然后戛然而止。
城市再次陷入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楼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屏幕上，“清道夫”的光点又逼近了一大截。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难道……赌错了？
就在顾九黎都开始快速计算备用方案（虽然几乎没有）时——
嘀嘀嘀！
电脑突然接收到一段来自远方的、强度极高的、格式从未见过的加密信号流！
信号源无法定位，但其解密后的内容，却让顾九黎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极其简洁的、充满机械感的“报价”：
【标的物：t-07区异常信标体】 【报价：3000单位标准能量块（可折现）、一项基础空间折叠技术（初级）、清除‘清道夫’威胁（一次）。】 【交换：信标体完整所有权、该区域未来50年收益的10%。】 【有效期：3标准时间单位（约地球5分钟）。】
来了！真的有“投资者”报价了！
而且报价高得离谱！能量块、空间折叠技术、甚至包括清除“清道夫”！
但条件也同样苛刻：不仅要棱柱体，还要未来50年收益的10%！
顾九黎心脏狂跳，但大脑冰冷如初。
他没有立刻接受，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惊掉下巴的操作——他将这个报价，稍微修改了部分条款（主要是将收益分成比例改成了5%），然后……再次通过广播系统发了出去！
他要把这个报价当成“锚定价格”，拿去询价，看看有没有其他“投资者”愿意出更高的价格！
金融市场标准操作：询价！
【直播间：……………………】 【“我他妈直接跪了！”】 【“对着外星佬询价可还行？”】 【“《论投行技巧在末日的跨维度应用》”】 【“主播你是我滴神！！！”】
这波操作显然也震惊了那个最初的报价者。
信号流停顿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另一个新的加密信号插了进来！风格更加激进！
【报价：3500能量块、空间折叠技术（改进版）、清除‘清道夫’、附赠一次轨道打击服务。收益分成：8%！】
紧接着，第三个信号加入！风格更加诡异，带着某种生物特征：
【报价：4000能量块、生物质转化技术（高效）、基因强化药剂配方（稳定）、负责驱离‘清道夫’。收益分成：7%！另需提供100单位有机样本。】
竞价！竟然真的出现了竞价！
顾九黎如同最老练的拍卖师，冷静地观察着几个报价者的出价速度和条件，快速评估着他们的实力和意图。
第一个报价者似乎更看重技术和长期收益。 第二个报价者显得财大气粗且具有攻击性。 第三个报价者则偏向生物科技，要求也更古怪。
“清道夫”越来越近！
时间只剩最后两分钟！
顾九黎不再犹豫，选择了第二个报价者。因为它的出价最直接，清除威胁的承诺最肯定，而且附加的轨道打击服务可以立即兑现，能解燃眉之急！
“接受二号报价。”他发出确认信号。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瞬间！
大楼外部，高空之中，毫无征兆地，一道极其纤细、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炽白色光柱，如同上帝的审判之矛，骤然穿透云层，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远处正在高速逼近的“清道夫”！
没有声音，只有极致的光亮一闪而过！
那庞大无比的“清道夫”，其代表能量反应的光点在屏幕上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猛地黯淡下去，最终彻底消失！
解决了？！
就这么……解决了？！
大楼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积分 ！（间接参与清除超高威胁目标）】 【直播间打赏彻底爆炸！系统提示音都被淹没！】
然而，还不等众人欢呼。
咻——！
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造型流畅无比的银白色金属圆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大楼外墙（仿佛墙体不存在），悬浮在了机房内，悬浮在顾九黎的面前。
圆盘上方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从未见过的文字和符号，但其表达的意思却直接映入顾九黎脑海——那是一份极其复杂的、关于棱柱体所有权转移和收益分成协议的最终合同。
同时，机房角落的空间微微扭曲，一大堆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标准能量块和一个装着技术资料的存储器凭空出现。
二号报价者……来履行合同了！
效率高得可怕！
顾九黎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快速“阅读”着那份光幕合同。条款极其严密，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签署。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光幕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静静躺在一楼废墟中的黑色棱柱体，似乎因为外部高强度能量干预（轨道打击）和近距离空间传输的扰动，其表面的幽光突然开始不规则地剧烈闪烁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混乱、且充满不祥气息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它内部爆发出来！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干扰！协议传输中断！】光幕上的合同文字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警告！棱柱体能量签名发生突变！正在突破安全阈值！】林疏月的尖叫声同时传来！
“怎么回事？！”顾九黎厉声问道。
“不知道！它的能量核心被激活了！但激活方式完全错误！充满了……破坏性和……污染性！”林疏月的声音带着恐惧，“它好像在……它在反向抽取那个银白圆盘的能量！”
只见那悬浮的银白圆盘猛地一震，投射出的光幕瞬间熄灭，本体的光芒也急剧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疯狂吞噬着能量！
而黑色的棱柱体，则如同一个苏醒的饥饿黑洞，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机房的设备都开始剧烈闪烁，发出过载的警报！
【新威胁诞生：畸变信标（？？？）】 【风险评级：无法评估！】
那个来自二号报价者的银白圆盘试图挣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能量被疯狂掠夺！
短短几秒钟，银白圆盘就变得黯淡无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仿佛变成了一块废铁。
而吸收了巨大能量的黑色棱柱体，则猛地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接穿透了层层楼板，在大楼顶部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扭曲的暗红色能量漩涡！
漩涡中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打开！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毁灭**的气息，从漩涡另一端隐隐传来！
这根本不是“观察者”的正统技术！这更像是一种被污染、被扭曲的、通往某个可怕存在的……通道！
顾九黎的“资产证券化”操作，竟然意外地触发了一个被封印的、远比“清道夫”可怕得多的“不良资产”！
真正的灾难，此刻才刚刚开始！
顾九黎看着那冲天而起的暗红漩涡，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愕然。
算计了所有。
却唯独没算到……这份“资产”本身，就是一份包装在华丽外壳下的……剧毒垃圾债。
而现在，违约潮……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