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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文本在屏幕上无声滚动，每一个字符都像一枚淬毒的银针，刺入顾九黎惯于处理数字和概率的大脑，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刺骨的战栗。
【候选者Id：734…综合评级：c级…建议纳入清洗名单…】
这不是猜测，不是推论。这是直接从“裁判席”流出的“内部评分表”！
他意外地，通过那几块来自“守望者”小队、似乎内嵌了特殊接口的高纯度硅晶片，撬开了一条缝隙，窥见了这场末日“真人秀”背后，那冰冷、残酷且随意的评判机制。
适应性、创新性、规则扭曲潜力……这些模糊的概念被量化、打分，然后决定生死。
李莎，那个女技术官，仅仅因为“依靠外部信息指引”（也就是他的指引）而被评为“创新性低”、“规则扭曲潜力低”，就被打上了c级，甚至可能被“清洗”！
那他呢？顾九黎？他的Id是多少？他的评分是多少？那些高等文明观众的打赏和欢呼，是否也影响着这个评分？系统所谓的“规则嘲讽”，是否就是为了提升这个见鬼的“规则扭曲潜力”评分？
无数疑问和可能性如同爆炸的数据流，瞬间冲斥他的脑海。
但他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波动。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绝对的冷静。恐慌和愤怒是最大的负资产，只会导致非理性决策。
他的手指重新变得稳定，目光锐利地扫描着这个简陋的文本界面。
【摇篮协议 - 观测日志（片段） - 候选者Id：734】 【端口状态：只读】 【访问权限：极低（通过兼容性材料临时接入）】 【数据流：不稳定，随时可能中断】
只读权限。临时接入。不稳定。
这意味着他无法直接修改评分，也无法长时间维持这个连接。这只是一扇偶然开启、随时可能关闭的窗户。
但是……即使是只读的信息，也蕴含着巨大的价值！
信息就是权力。尤其是这种内幕信息。
他知道了一个特定候选者的评分和命运。他知道了一部分评判标准。他甚至可能……通过观察不同候选者的评分变化，反向推导出更详细的评判规则！
这远比几个罐头、几把武器有价值得多！这是能影响整个“游戏”格局的战略性资产！
一个疯狂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急速成型。
他不能改变评分，但他或许可以……影响候选者的行为，从而间接“做高”或者“做低”他们的评分？甚至，利用信息差，人为制造出符合“观察者”偏好的“明星候选者”或者“问题资产”？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市场。候选者们就是一只只股票，他们的评分就是股价，而他自己，则可以通过信息优势和操作，成为这个市场的……隐形做市商！
就在这时，文本界面上的数据流开始剧烈波动，变得断断续续。
【…信号…干扰…连接…即将…中断…】
窗口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消失，屏幕恢复了正常。
连接中断了。那几块硅晶片上的微光也黯淡下去，似乎内部的某种一次性链接机制已经耗尽。
短暂的窗口期结束。
但顾九黎已经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
他立刻拿起对讲机。
“林博士。”
“……又怎么了？”林疏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警惕，仿佛害怕他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魔鬼计划。
“我需要你立刻分析一下，我们之前获取的数据中，是否有任何关于特定能量频率、声波频率或者化学信号，能够对变异生物产生‘安抚’、‘吸引’或者‘驱逐’效果的记录。尤其是针对啮齿类生物的。”顾九黎语速很快，但清晰无比。
“啊？”林疏月明显愣住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跳跃，“你……你要这个干什么？而且这种数据就算有，也极其散乱未经证实……”
“因为一笔新的‘投资’需要。”顾九黎语气不容置疑，“‘守望者’小队，我们的投资标的，目前正被变异鼠群困在地下车库保安室。如果他们无法成功抵达我提供的‘撤离点’，我们的前期投资将面临减值风险。我需要提升他们的生存概率。”
他说的冠冕堂皇，仿佛真的在关心投资回报。
实际上，他需要李莎活下去，并且“表现出色”。他需要验证自己能否通过外部干预，影响“观察者”的评分！李莎就是他选择的第一个“实验标的”！
林疏月似乎被他的“尽职尽责”惊呆了，半晌才无奈道：“……我试试看……数据库里有部分关于次声波对低等变异生物行为影响的碎片记录……但我不能保证效果……”
“尽快。”顾九黎催促道，同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
他并没有完全依赖林疏月。他回想起之前用高频噪音和《野狼disco》对丧尸和变异鼩鼱产生的效果。声波，显然是影响这些变异生物的重要手段之一。
他快速编写了一个简单的程序，调用电脑里还能使用的音频生成软件，开始合成一段混合了多种高频、低频的复杂声波序列。这是他基于现有信息和自己对“规则扭曲”的理解，瞎蒙出来的“驱鼠音频”。
与此同时，他再次切入公共频道。
保安室里传来更加急促的喘息和撞击声，鼠群的攻击似乎更加猛烈了。
“李莎技术官。”顾九黎直接呼叫目标。
“……我在！”李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紧张。
“听着，接下来我会尝试为你们提供有限的‘声学掩护’。”顾九黎说道，语气如同下达操作指令，“我会通过大楼的废弃广播系统，播放一段特定音频。音频可能会对鼠群产生干扰，但效果不确定，持续时间也不会长。”
“这是你们撤离的窗口期。音频一响，立刻行动，沿着既定路线全力冲刺，不要回头。明白吗？”
“……明白！”李莎立刻回应，声音中燃起一丝希望。
“另外，”顾九黎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在冲刺过程中，尽量表现出你们的‘应变能力’和‘创造性’。比如，利用环境制造障碍，或者……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这可能会提升你们的‘生存评级’。”
他进行了隐晦的暗示，试图引导李莎的行为模式向“观察者”偏好靠拢。
李莎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答应：“收到！我们会尽力！”
就在这时，林疏月的信息也传了过来，是一段极其复杂的次声波频率参数，备注写着【效果未知，可能激怒它们】。
顾九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合成的音频和林疏月提供的参数粗暴地混合在一起，生成了一段听起来极其诡异、仿佛来自深渊的噪音。
然后，他找到了大楼内部广播系统的控制代码（之前获取权限时看到的），强行激活了针对地下车库区域的几个尚能工作的喇叭。
刺啦——！！！
一阵极其难听、混合着尖锐嘶鸣和低沉嗡鸣的噪音，猛地通过地下车库的广播喇叭响了起来！
声音之大，连机房里的顾九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效果立竿见影！
对讲机里立刻传来鼠群惊慌失措的尖锐吱吱声，以及撞击声的骤然混乱！它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难以忍受的噪音严重干扰了！
“就是现在！走！”顾九黎对着对讲机喝道。
保安室那边传来开门声、急促的脚步声和最后的枪声！
“监控画面！林博士！”顾九黎催促道。
“……画面很抖……他们冲出来了……鼠群好像很混乱，没有立刻追击……”林疏月实时汇报着，声音也带着一丝紧张，“他们正在沿着路线跑……哦！那个女技术官，她推倒了一个货架拦路！干得漂亮！”
【这是在表现‘应变能力’！】顾九黎心中默记。
“等等！那个受伤的队员跑不动了！另一个队员在拖着他……速度慢下来了！鼠群开始追上来了！”林疏月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里，只见李莎突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猛地抢过同伴那柄子弹不多的步枪，却没有向鼠群射击，而是对着天花板上一根看起来就摇摇欲坠的、挂着巨大广告牌的锈蚀铁链，直接清空了弹夹！
哒哒哒哒——！
火星四溅！
咔嚓……轰隆！！！
那根铁链应声而断！巨大的、沉重的广告牌轰然砸落下来，正好拦在了鼠群追击的路径上，激起漫天灰尘，暂时阻挡了鼠群的攻势！
【创新性！规则扭曲潜力！】顾九黎眼中精光一闪！她理解了暗示！并且超额完成！
“快走！”李莎的喊声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决绝和喘息。
剩下的两名队员拖着伤员，趁机玩命狂奔，终于消失在了监控画面的尽头，朝着居民楼的方向跑去。
鼠群被巨大的广告牌阻挡，一时难以逾越。
“他们……他们好像成功了……”林疏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
顾九黎缓缓靠回椅背，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实验第一阶段，成功。
他现在无比期待，下一次如果能再次连接上那个观测端口，李莎的评分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操盘”能力，是否真的能影响这个诡异的“市场”？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又自动亮起，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风格极其简陋的对话框弹了出来，仿佛是系统底层某种未被记录的通讯协议被激活了。
【指令模糊接收……行为模式分析中……】 【检测到非授权外部干预……试图提升候选者评级……】 【干预行为符合‘规则扭曲’范式……】 【计算干预强度……计算贡献度……】 【‘场外做市商’行为确认……】 【临时权限授予：‘候选者数据（部分）查询’（限时）】
顾九黎的心脏，再次猛地一跳！
“它们”注意到了！而且，似乎将他的行为，定义为了某种符合它们规则的“场外做市商”？
甚至还给予了临时权限作为……奖励？
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这个临时权限。
屏幕上瞬间刷新出三条简单的信息：
【候选者Id：734（李莎）】 【最新评级：b级（观察价值显着提升，持续观察）】 【备注：外部干预检测，干预源Id解析中……】
【候选者Id：？？？（顾九黎）】 【最新评级：A级（高规则扭曲潜力，高关注度）】 【备注：疑似干预源，风险与价值并存，重点观察】
【候选者Id：091（林疏月）】 【最新评级：c级（低适应性，低创新性，但掌握关键数据）】 【备注：潜在合作对象，存在转化可能】
顾九黎看着屏幕上的信息，久久不语。
李莎的评分提升了！从c级到了b级！他的干预有效！
而他自己，竟然是A级？高风险高价值？重点观察？
林疏月……居然也是一个“候选者”？评级只有c？但备注是“潜在合作对象”？
信息量巨大！
但还没等他细细消化，那个临时权限界面就闪烁了一下，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但对顾九黎来说，这短暂的一瞥，意义非凡。他验证了猜想，获得了反馈，甚至看到了其他“玩家”的底牌。
他拿起对讲机，语气平静地对另一端的林疏月说道：
“林博士，看来我们的‘投资’初步成功了。”
“另外，基于最新的‘市场调研’，我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条款’了。”
“毕竟，对于评级只有c级、且‘存在转化可能’的合作对象，我需要考虑更高的‘风险溢价’。”
对讲机那头，林疏月的呼吸声，瞬间停止了。
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