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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二层弥漫着经久不散的尘埃，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资本清算，废墟之下埋葬着未知的风险与过往。顾九黎站在弥漫的烟尘中，仿佛站在一场大崩盘后的交易所大厅，冷静地评估着这次“战略性做空”带来的后续影响。
对讲机里，林疏月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不再是权衡利弊的沉默，而是某种认知被彻底冲击后、需要时间重启的宕机状态。
顾九黎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着，甚至有空拿出水瓶，漱了漱口，冲掉喉咙里的灰尘。他知道，自己刚刚展示的，不仅仅是疯狂的计划和执行能力，更是一种完全超越她现有框架的、处理末世问题的思维方式。
这种思维方式的冲击力，远胜于单纯的武力展示。
终于，对讲机里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似乎是深吸一口气的声音。林疏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努力维持着冷静，但那份冰冷的外壳已然出现裂痕，透出底下复杂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你成功了。”她陈述着这个事实，语气干涩，“通风管道的威胁等级正在持续下降。你……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基础的风险模型和数据分析而已。”顾九黎轻描淡写，将惊心动魄的爆破归结为简单的数学问题，“关键在于找到那个‘杠杆支点’，然后用最小的‘筹码’去撬动最大的‘风险敞口’。”
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交易本身：“现在，该履行合约了，林博士。关于病毒的人为编辑痕迹，以及‘它们’。”
短暂的停顿后，林疏月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数据可以给你一部分。”她谨慎地说道，“但我需要警告你，知道这些，本身就会大幅提升你的‘风险等级’。‘它们’……对于试图窥探秘密的个体，从不宽容。”
“在我的风险评估模型里，无知带来的风险远高于知情。”顾九黎平静地回答，“未知的‘黑天鹅’才是最大的威胁。请传输数据。”
滴。
对讲机屏幕再次亮起，接收到了一个加密等级更高的数据包。
顾九黎立刻就地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尚在微微震动的管道，无视了周遭的废墟和尘埃，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新获得数据的解读中。
数据包里的信息依旧碎片化，但指向性极其明确。
大量的基因序列对比图，清晰地标注出t病毒（terra-07）基因组中几处极其不自然的、完美绕过所有已知进化树的“优化插入点”。这些插入点显着增强了病毒的神经侵染性、环境抗性和……某种难以理解的、对特定频率能量场的共鸣性？
实验日志片段显示，林疏月的团队早在爆发前就怀疑病毒被植入了“后门”，但所有逆向工程的努力都失败了，仿佛这些代码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远超当前人类理解水平的技术体系。
而关于“它们”的记录则更加模糊隐晦。
一些被多次删除又恢复的监控视频碎片，显示在爆发前夕，某些高度机密的研究所内出现过无法解释的“信号闪烁”和“设备自动操作”。 一些研究员离奇的崩溃录音，喃喃自语着“眼睛”、“监视”、“玻璃外的观察者”。 最后，是一段极其简短、被加密了无数层的个人笔记，署名是林疏月：
【‘摇篮’并非保护协议，是筛选机制。它们在挑选。病毒是试剂，末世是培养皿。我们……都是被试。】
信息量巨大。
顾九黎的大脑飞速处理着这些碎片。人为编辑痕迹确凿无疑，技术源头未知且高超。“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观察者，目的不明，但显然将地球和人类视为某种实验场。
这完美印证了系统的提示和直播间的存在。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所以，这末世真的是一场“真人秀”。而他不小心，或者说被刻意地，扔进了秀场中心，还拿到了部分“剧本”。
那么，接下来的玩法，就完全不同了。
“信息……”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这才是最宝贵的‘不对称资产’。”
他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就是可以套利的空间。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废墟。这里的结构虽然坍塌了，但某些深层的、连接着其他地方的能量管线或许并未完全断裂。
他重新拿起对讲机：“林博士，感谢你的‘信息共享’。作为回报，我可以再提供一个‘附加服务’。”
“……你又想做什么？”林疏月的语气充满了警惕。
“帮你‘激活’一条备用的能源线路。”顾九黎说道，“根据结构图显示，有一条低负载的备用线路可能穿过这片区域，连接着你的‘鹰巢’和地下的某个……‘废弃服务器集群’？虽然主线路断了，但或许我能找到方法，临时给它‘注入’一点流动性。”
他说的，正是刚才数据包里隐约提到、但未被证实的一条可能存在的备用线路。他打算借此试探林疏月的真实位置和更多底牌。
林疏月再次沉默，显然在评估他这个提议背后的真正目的。
“……你有办法？”她最终问道，语气中怀疑居多。
“总得试试。毕竟，稳定的‘能源供应’是一切‘合作’的基础。”顾九黎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在废墟中小心地移动，利用【洞察之眼】和刚刚获得的结构应力数据，寻找着可能埋藏在下面的管线。
他很快锁定了一处看起来像是管线交汇点的地方。扒开表面的碎石和扭曲金属，下面果然露出了几根包裹着绝缘层、但已经破损严重的电缆。
其中一根电缆的标识，正是那条备用的低负载线路。
问题是如何“激活”它？它显然已经断电多时。
顾九黎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背包里那些剩余的【脑核碎片】上。
这些碎片蕴含能量……能否直接作为一次性的“能源刺激”？
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诞生了。
他没有试图修复线路，而是找了一根金属探针，小心地将几块脑核碎片串联起来，然后直接将探针的两端，怼进了那根备用线路裸露的铜芯里！
这是一种极其粗暴、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能量注入”！
嗡……
脑核碎片中的能量被瞬间激发，沿着线路汹涌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
整条备用线路沿途，那些早已熄灭的指示灯、废弃的接口，竟然齐齐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垂死的病人被电击了一下！
而对讲机里，林疏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你做了什么？！我的备用监控屏幕刚才闪了一下！”
有效！虽然粗暴，但有效！
顾九黎甚至能通过【情绪感知】，隐约捕捉到那一瞬间林疏月位置传来的、极其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和位置信息——她就在这栋楼主体的某个高层区域，很可能在加固过的顶层机房或者类似的设施里！
一次完美的“信息套利”！
他迅速拔掉探针，脑核碎片的能量也消耗殆尽。线路重新归于沉寂。
“一次小小的‘流动性测试’。”顾九黎对着对讲机说道，语气平淡，“看来这条线路还有救。或许下次，我们可以尝试进行更大规模的‘资产重组’。”
林疏月那边没有说话，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传来。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能量波动吓到了，同时也意识到，对方似乎掌握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技术（她绝对想不到是简单粗暴的脑核碎片短路）。
【情绪感知：震惊，困惑，警惕，以及一丝……对未知力量的忌惮？】
顾九黎满意地收起剩余的脑核碎片。这点投资，换来的情报回报是超值的。
他正准备离开这片废墟，返回相对安全的区域，对讲机里突然插入了一阵强烈的、不同于林疏月频道的电流干扰音！
沙沙——咔——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略显焦急的男声插了进来，似乎是在公共频道或者某个未被完全加密的频道上呼叫：
“……嘶……有没有人……嘶……‘守望者’小队……请求通讯……我们在c区商业街地下避难所……食物短缺……药品……嘶……有重伤员……谁能……交易……我们有……嘶……技术零件……武器……”
求救信号？交易请求？
顾九黎的脚步顿住了。
林疏月的声音也立刻传来，带着警告：“别回应！是陷阱！或者至少是麻烦！c区那边鱼龙混杂，所谓的‘守望者’小队，谁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
顾九黎却没有立刻否定。
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计算。
信息不对称。 一方急需食物药品（刚性需求）。 一方有技术零件和武器（潜在资产）。 中间隔着充满危险的距离（交易成本）。 以及，一个可能存在的陷阱（风险溢价）。
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场外交易模型！
风险固然存在，但收益可能惊人！技术零件和武器，在这个末世绝对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远比罐头值钱！
而且，这是一个绝佳的“直播素材”！那些高等文明观众，一定会喜欢看这种“末世交易”的戏码！
“风险可控。”顾九黎突然开口，打断了林疏月的警告，“信息差足够大，就有套利空间。”
“你疯了？！”林疏月难以置信，“为了点技术零件，你要穿越半个危险区域去跟一群陌生人交易？”
“不是我去。”顾九黎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是他们来。”
他按下对讲机的通话键，调整到那个公共频道，用他那特有的、冷静而无起伏的语调说道：
“‘新世界资本’收到请求。可以提供食物、药品。报价：你们所有技术零件的70%，以及武器清单的50%。预付30%定金（技术零件），支付方式：放置于c区商业街东入口的蓝色邮箱内。我方确认定金后，会告知你们物资提取地点（位于你们所在区域附近的安全点）。接受，或不接受。给你们三分钟考虑。”
他完全模仿着华尔街场外交易的冷酷口吻，抛出了一份极其苛刻、充满不对称优势的条款！甚至要求对方先支付定金，并到一个完全由他指定的、公开的地点交付！
这简直是把对方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对讲机那头瞬间沉默了，只有电流的嘶嘶声。那个男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无比的“报价”搞懵了。
林疏月也在对讲机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这根本不是交易，你这是抢劫！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他们会答应的。”顾九黎的语气无比确定，“因为他们是‘刚性需求方’，而我是唯一的‘流动性提供者’。垄断，自然拥有定价权。”
果然，不到两分钟，那个男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挣扎和不甘，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焦急：
“……嘶……‘新世界资本’……你的条款太……但我们接受！定金会在一小时内送到！请……务必遵守承诺！”
“交易愉快。”顾九黎淡淡地回应，然后切断了通讯。
他转向对讲机，对林疏月说道：“好了，林博士，现在需要你帮一点小忙。”
“……你又想干什么？”林疏月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借用一下你的‘眼睛’。”顾九黎说道，“帮我实时监控c区商业街东入口那个蓝色邮箱附近的情况。我需要知道是谁、在什么时间、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以及……有没有‘尾巴’或者‘伏兵’。”
他这是在利用林疏月的监控能力，为零成本收取“定金”加上一道保险！
林疏月彻底无语了。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这个男人的思维节奏。他刚刚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破，转头就开始进行如此……卑鄙且精妙的场外勒索？
“……我可以帮你监控。”她最终妥协了，语气复杂，“但我需要分成。”
“可以。”顾九黎爽快地答应，“定金的技术零件，分你10%作为‘信息咨询费’。”
一小时后。
通过林疏月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虽然模糊且断续），顾九黎清晰地看到一个用兜帽遮住脸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蓝色邮箱，快速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塞了进去，然后惊慌失措地逃离。
周围似乎没有明显的伏兵。
“定金已收到。”林疏月确认道，“包裹里是三块高纯度硅晶片和一块损坏的军用级传感器。价值……确实不低。”
“很好。”顾九黎点点头，“现在，进行第二步。”
他再次切换到公共频道，对着那边焦急等待的“守望者”小队说道：
“定金确认。物资提取地点：你们所在避难所东南方向300米，那家‘好运来’超市的第三排货架最下方。物资已放置。祝你们好运。”
他报出的地点，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点，而是一个早就被搜刮一空、而且据说有变异老鼠窝的破超市！他压根就没去过那里，更别提放什么物资了！
这就是一场**裸的、毫无道德底线的“信息欺诈”！
“你？！”林疏月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你根本没放物资！你这是在让他们去送死！”
“交易只约定我‘告知’提取地点，并未约定我‘必须放置’物资。”顾九黎冷静地纠正道，“合同条款存在‘解释空间’，是卖方的基本权利。更何况，他们是否能在变异老鼠窝里找到我‘理论上’可能遗留的‘残渣’，也未可知。”
“你……你这个……”林疏月气得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而对讲机那头，已经传来了“守望者”小队成员冲去超市后发出的惊恐惨叫和激烈的枪声！显然和变异老鼠发生了遭遇战！
【直播间里却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虚假交易！主播是懂金融诈骗的！”】 【“《论合同条款的巧妙设计》”】 【“老鼠：感谢老铁送来的外卖！”】 【“守望者：我他妈谢谢你了！”】 【打赏提示如雪片般飞来！积分再次飙升！】
顾九黎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边的混乱声响，对着对讲机补充了一句：
“对了，提醒一下。如果你们能侥幸活下来，并且还想继续交易，下次的‘定金’比例需要提高到50%。毕竟，本次‘物流’环节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风险’，成本上升了。”
说完，他直接关闭了公共频道的通讯。
地下废墟中再次恢复寂静。
只有对讲机里，传来林疏月有些颤抖的、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的声音：
“顾九黎……你真是个魔鬼……”
顾九黎轻轻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语气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过奖了，林博士。”
“这只是最基本的……‘信息套利’而已。”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如何用这批‘提前收回的坏账’（指骗来的技术零件），进行下一轮的‘投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