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饭局的“官方认证”,让沈砚和江墨吟的关系彻底进入了“地上”阶段。虽然没有明确的“官宣”,但牵手走在校园里,已经成了两人之间最自然的日常。
而随着专业课程的深入,沈砚也遇到了他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挑战”。
这天下午的《摄影美学》课上,陶信然教授布置了一份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大作业。
“同学们,”陶教授站在讲台上,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们这门课的期末考核,不是试卷,而是一份创作。我要求你们,为你最喜欢的一首诗,或者一篇古文,配上一组能完美诠释其意境的摄影作品。不少于五张,黑白彩色不限,但必须要有你们自己的思考。”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为古诗配图?这难度也太大了吧?”
“我连诗都背不下来几首,还配图?”
“这哪是摄影作业,这是文学作业啊!”
沈砚也皱起了眉头。这个作业的难度,不在于摄影技术,而在于对文字意境的深刻理解和视觉转化的能力。这需要深厚的文化底蕴和超越年龄的阅历。
在最初的茫然过后,沈砚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不是陶教授,也不是辅导员沈阅。而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他真正的“精神导师”——他的外公,林维谦。
这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每当遇到与文化、与艺术相关的难题时,求助于外公,早已成了他两辈子都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当天晚上,在宿舍楼下和江墨吟道别后,沈砚没有立刻上楼,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宿舍楼后那片安静的小树林里。他找了个长椅坐下,掏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t?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外公林维谦苍老却温和的声音:“喂?是小砚吗?”
“外公,是我。”听到这个声音,沈砚心头一松,“这么晚了,没打扰您休息吧?”
“没有没有,刚和你外婆看完电视。怎么了?在学校还习惯吗?”
“都挺好的。”沈砚简单汇报了一下近况,然后直入主题,将陶教授布置的这份特殊的作业,详细地对外公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林维谦教授听完,非但没有觉得为难,反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哈哈,好!这个作业出得好!”他连声赞叹,“现在的大学教育,就应该这样,把不同学科的美学打通!你们那个陶教授,是个有想法的人。”
沈砚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让我想想……”外公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显然也对这个有趣的课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诗配图,最重要的不是‘画’出诗里的景物,而是‘翻译’出诗里的意境和情感。尤其是……那些意在言外的部分。”
他没有直接给沈砚推荐某一位大家耳熟能详的诗人,比如李白或杜甫,而是话锋一转,聊起了他个人非常偏爱的晚唐诗歌。
“小砚啊,你读过李商隐吗?除了‘春蚕到死丝方尽’,你还知道他的其他诗吗?”
“读过一些,但理解不深。”沈砚老实回答。
“晚唐的诗,有一种很独特的美。它不像盛唐那么雄浑开阔,它更内敛,更精致,带着一种华丽的感伤和对时间流逝的无奈。就像一个穿着锦衣的贵族,在夕阳下看着自己家族的宅邸,一点点荒芜。”林维谦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娓娓道来的魅力。
“我给你念一首他的冷门诗,《蝉》。”
外公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带着澜湾口音的普通话,缓缓地吟诵起来: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他没有逐字逐句地去翻译,而是用一种更宏观的视角,为沈砚解读这首诗背后的美学。
“你看,这只蝉,它栖在高高的树上,看起来风光,却吃不饱肚子(高难饱);它声嘶力竭地鸣叫,却没人理解它的苦楚(恨费声);它的生命在清晨就将耗尽(五更疏欲断),可它栖身的那棵树,却依旧碧绿繁茂,对它的生死漠不关心(一树碧无情)。”
“这只蝉,像不像一个身不由己的、孤独的人?他所有的挣扎和呐喊,在冷漠的时间和巨大的命运面前,都显得那么徒劳。但即便如此,它依然在用尽全力地鸣叫,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自己的存在。这是一种孤寂的、悲壮的,但又充满韧性的美。”
t? “小砚,”外公最后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信任和鼓励,“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别被诗句的表面意思束缚住。用心去感受,感受那种时间感,那种孤寂感,那种微小生命在巨大世界里的挣扎感。然后,用你的眼睛,把这种感觉‘翻译’出来。”
挂掉电话,沈砚在长椅上静坐了许久。
外公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海中一扇全新的门。他不再纠结于去寻找什么宏大的、能与古诗匹配的风景,他的目光,开始落向了那些被日常所忽略的、微小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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