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才发现原来我们都在等对方 第93章 光里的少年

清晨的阳光，第一次没能将沈砚从床上唤醒。

闹钟在六点半准时响起，宿舍里一片寂静。但在下一秒，仿佛某种无声的协议被触发，五个人几乎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赖床，没有抱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紧张、兴奋与肃穆的奇特氛围。

决赛日到了。

经过近两周、十数场激烈到近乎残酷的线上角逐，第一届“泽大杯”英雄联盟校园争霸赛，终于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最终章。

而“601不加班”战队，这匹由法学院学霸、计算机系大神、热血莽撞人、温和老好人以及一个孤僻摄影师组成的黑马，竟然真的跌跌撞撞，一路披荆斩棘，杀入了决赛。

“兄弟们，最后一遍战术复盘。”寝室长沈锋已经穿戴整齐，手里拿着他的那个小本子，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准备一场重要的庭审，“我们的对手，‘法学院必胜客’，是上一届的模拟赛冠军，风格稳健，运营能力极强，几乎从不犯错。他们的核心是中单和打野，我们必须……”

卫卓一边刷牙，嘴里含着泡沫，一边含糊不清地附和：“干就完了！老柯的中路就是天！我的德莱文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残忍！”

柯鸿哲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对手过往的比赛录像，他一帧一帧地拖动着进度条，分析着对方打野的gank路线，头也不抬地说：“他们的辅助喜欢做进攻眼位，前期视野压制很强，彦泽你要小心。”

“明白。”顾彦泽正在整理今天要穿的队服，叠得一丝不苟。

沈砚安静地站在阳台，感受着清晨微凉的风。他没有参与到战术讨论中，因为所有的策略和打法，在过去无数个夜晚的训练中，早已刻进了肌肉记忆。

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

这不是他一个人背着相机，在晨光或暮色中捕捉光影的孤独修行。这是一场属于集体的战斗。胜利的荣光，属于五个人；失败的苦果，也由五个人共同承担。这种感觉，将他从那个孤立隔绝的自我世界里，强行拽了出来，让他与周围的人产生了真实而滚烫的联结。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宿舍。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舍友：意气风发的卫卓，沉静如山的柯鸿哲，温和可靠的顾彦泽，以及运筹帷幄的沈锋。

“走吧。”沈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

这支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真正属于战队的气质。

与此同时，502宿舍也正上演着一出“总动员”。

“快快快！林晓玥你别化妆了，再不走就没好位置了！”秦雅薇像个老妈子一样，催促着每一个成员。

“急什么，主角都还没登场呢！”林晓玥正仔细地画着眼线，嘴里振振有词，“我们可是亲友团，必须美美地出场，给足我们家沈砚排面！这叫气势！”

“没错，”一向对出门兴致缺缺的宅女韩静萱，今天竟然也换上了一件印着游戏角色的t恤，扶了扶眼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我们第一次线下看电竞比赛，要有仪式感。而且，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的人，最帅了！”

谢诗雨则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的人流，轻声感慨：“你看，每个人都带着期望而来。这已经不只是一场游戏了，更像一场青春的献祭，所有人都想见证一场燃烧的奇迹。”

江墨吟没有说话，她只是默默地将早就准备好的应援手幅卷好，放进包里。那上面是她亲手写的四个字——“601，必胜！”。字体娟秀，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比赛对于沈砚的意义。这不仅仅关乎胜负，更是他走出自我封闭、真正融入集体生活的一座里程碑。她必须在场，亲眼见证。

当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到大学生活动中心时，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的礼堂门口，人山人海，比任何一场明星讲座都要夸张。赞助商的旗帜迎风招展，巨大的赛事海报上，印着两支决赛队伍的定妆照。那是前几天临时拍的，“601不加班”的五个人穿着租来的队服，表情各异，而沈砚就站在c位，清冷的侧脸在镜头下显得格外突出。

“我的天！这阵仗，比开学典礼还夸张！”林晓玥一进场，就发出了经典的惊叹，“快看快看，前三排都被预留了，肯定是给校领导和赞助商的！我们家沈砚他们，这是要上电视的节奏啊！”

秦雅薇领着她们，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在人潮中左冲右突，好不容易在礼堂中央靠前的位置找到了六个连在一起的空座。刚一坐下，现场的灯光猛然暗了下来。

“boom——”

激昂的战歌，伴随着重低音的轰鸣，瞬间引爆了全场的气氛。舞台两侧的干冰喷涌而出，炫目的光束在昏暗的礼堂中肆意扫射。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每一个角落：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一届‘泽大杯’英雄联盟校园争霸赛总决赛的现场！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有请决赛的第一支队伍——来自法学院的卫冕冠军，‘法学院必胜客’！”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五个穿着红色队服的男生从舞台右侧走出，他们神情自信，步履从容，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尽显王者风范。

“接下来！让我们用同样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届比赛最大的黑马！他们用无间的配合与惊人的毅力，一路过关斩将，他们就是——‘601不加班’战队！”

舞台左侧的入口，五道身影鱼贯而出。

他们穿着统一租来的黑色队服，背后印着各自的游戏Id。走在最前面的是卫卓（Id: dravenIsKing），他兴奋地向着台下挥舞手臂；紧随其后的是沈锋（Id: F.S. Executor），冷静地推了推眼镜；顾彦泽（Id: GentleShield）微笑着，一如既往地温和；柯鸿哲（Id: codebreaker）则双手插兜，神情淡漠，仿佛只是来散步。

而走在队伍中间的沈砚（Id: chronos），肩背挺直，步履沉稳。他的Id——chronos，时间之神，是他自己选的，一个无人能懂的、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这是江墨吟从未见过的场景。平日里那个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安静地待在人群边缘的少年，此刻正沐浴在舞台的聚光灯下，走向属于他的战场。

赛前有十分钟的设备调试和准备时间。选手们各自落座，戴上专业的隔音耳机，调整着鼠标、键盘和游戏设置。舞台上方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正轮流播放着十位选手的特写镜头。

沈砚熟练地测试着每一个按键，但他的心，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隔音耳机隔绝了外界排山倒海的呐喊，却无法隔绝他内心的声音。他不知道江墨吟会不会来。他昨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决赛的具体时间。

一种复杂而别扭的心态在他心中作祟。他既怕她觉得这种打打杀杀的游戏无聊，更怕……更怕她看到自己可能会输掉比赛的样子。那种骄傲又自卑的情绪，是他性格中难以改变的一部分。

可他的心里，却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渴望。他渴望她能看到这一刻的自己。不是那个阴郁的、需要被拯救的沈砚，而是一个可以和同伴并肩作战、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拼搏的自己。

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撕扯中，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黑压压的观众席里搜寻。

成百上千张模糊而陌生的面孔，挥舞的荧光棒，闪烁的手机灯光，构成了一片璀璨而嘈杂的星海。他知道，想在这样的人海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丝失落，悄然爬上心头。

或许，她没来也好。

他正准备收回目光，专注于眼前的屏幕。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精准地定格在了礼堂中央的某个位置。

他看到了。

在几百张模糊的面孔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江墨吟。

她正和她的舍友们坐在一起，没有像周围人那样激动地呐喊，也没有挥舞荧光棒。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上，脸上带着他最熟悉的、那种鼓励而温柔的微笑，正无比专注地看着舞台的方向，看着他。

那一刻，周围的嘈杂声仿佛瞬间消失了。

所有的紧张、不安、骄傲和自卑，都在看到她笑容的瞬间，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抚平。他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原来，她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完完全全地，将视线投向了江墨吟所在的方向。他的脸上，还带着刚刚调试设备时的专注，但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眼眸里，此刻却冰雪消融，流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

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挥手，也没有说话。

那只是一个眼神。

一个跨越了鼎沸的人声与炫目的光影，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海，只为她而停留的眼神。

而就在这一瞬间，负责现场直播的导播，通过监视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颜值担当”选手的惊鸿一瞥。

“切五号机位！快！拉近景特写！”导播在后台激动地喊道。

舞台中央的巨大LEd屏幕上，画面猛地一切换——

沈砚那张俊朗得无可挑剔的侧脸，毫无预兆地，被放大了数十倍，以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清晰地呈现在了全场近千人的眼前。

聚光灯下，他戴着黑色的专业电竞耳机，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细碎的刘海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疏离清冷的少年。他的身上，有一种投入于热爱之事时才会散发出的、令人心折的专注与意气风发。

而最致命的，是他嘴角那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和他眼中的光亮仿佛盛满了星河。

这温柔的一瞥，如同惊雷，瞬间击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哗——”

整个礼堂，在短暂的寂静后，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巨大的、无法抑制的骚动。

“天啊！那个人是谁？！我们学校有这么帅的吗？哪个系的？”

“是摄影系的沈砚！我见过他！但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从来不笑的！”

“他刚刚是在笑吗？我的错觉吗？他在看谁？他在看谁啊啊啊！”

“太帅了！妈妈我恋爱了！我要马上查出他所有的资料！”

“就冲这个颜值，我今天站‘601不加班’！”

现场的议论声、惊叹声、以及女生们再也压抑不住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声音大得仿佛要掀翻屋顶。一个不再冰冷，反而充满了少年锐气与温柔光芒的沈砚，通过这块巨大的屏幕，在短短几秒钟内，彻底颠覆了所有人对他的固有印象。

林晓玥激动地抓着江墨吟的胳膊，疯狂摇晃：“墨吟！墨吟你看到了吗！他刚刚绝对是在看你！那个笑！是给你的！啊啊啊啊我死了！”

谢诗雨的眼中也异彩连连，她轻声呢喃：“冰山融化，原来是这般光景。”

然而，对于这一切巨大的骚动，江墨吟却充耳不闻。

她只是呆呆地、一动不动地，仰头望着大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定格。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张被无限放大的脸。

是他，又不是他。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是那个在喧闹的人群里，独自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沉默和低垂的眼眸将自己放逐于世界之外的沈砚。

是那个将所有心事都藏进一张张底片，却又将它们深锁于黑暗，不愿让任何人看见的沈砚。

是那个面对至亲的关切，嘴唇翕动却拼不出完整回应，只能用笨拙的疏离掩饰内心挣扎的沈砚。

是那个需要她一点点去靠近、去温暖、去治愈的沈砚。

可现在，屏幕上的少年，又是谁？

他坐在千百人瞩目的舞台中央，自信，坦然，为了团队的荣誉，为了自己的热爱，即将投入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不再仅仅是躲在她身后寻求庇护的人。

他不再是那个只敢在无人的角落里，通过取景器观察世界的旁观者。

他已经可以，并且正在，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闪闪发光的人。他有了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有了自己愿意为之拼搏的战场。

这一刻，江墨吟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从胸腔中满溢出来的情感。

那里面有震惊，有骄傲，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似于“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深刻的感动。

她曾经以为，治愈他，就是帮他走出困境，让他不再痛苦。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最好的治愈，不是让他依赖自己的温暖，而是让他拥有自己发光的能力。

她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光。

不，他本身，就是光。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却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原来，她的少年，站在光里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