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才发现原来我们都在等对方 第22章 寻常烟火

八月中旬的澜湾市，天还很热，空气里有股海风的咸湿味。沈砚拎着行李，站在巨峰区大学家属院的一栋旧楼前，抬头看着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

他没告诉别人，自己一个人就来了。趁开学前还有点时间，他想多陪陪外公外婆。沈砚拖着行李箱走上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着。

暑假快过完了，大学家属院里比平时安静不少，很多教授都出门了。梧桐树的叶子还很密，但在太阳底下，已经有了点夏末的样子。

外公林维谦家就在这。跟流虹区那个现代化的铂悦府不一样，巨峰区大学家属院很安静，有股书卷气。偶尔有教授骑着自行车路过，车篮里放着几本书，还能远远听到校园里的钟声。

沈砚吸了口气，前世的记忆涌了上来。八月总是个特别的月份，暑假要完了，新学期要来了。毕业后他忙着工作，很少回来看外公外婆。等到二老相继去世，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重生回来，这是他最想补上的事。

“砚砚！”

刚上三楼，外婆赵惠文就打开门等着了。她系着那条旧碎花围裙，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的整整齐齐，笑盈盈地看着他。

“外婆。”沈砚的声音软了下来，“快开学了，来看看您和外公。”

“快进来，快进来。”赵惠文接过他的包，“天这么热，怎么不让家里去接你？看这一头汗。”

“我打车来的，方便。”沈砚说着，视线越过外婆的肩膀，看着这个家。熟悉又陌生。

大学家属院的老式三室一厅，家具多是九十年代的款式，却擦的干干净净。书架上堆满了书，阳台上养着几盆绿植，墙上挂着外公写的四个大字：宁静致远。

空气里飘着红烧肉的香味，这是沈砚从小最爱吃的外婆拿手菜。

“你外公在书房练字呢，知道你要来，早就念叨了。”赵惠文边说边把沈砚往屋里带，“先去洗把脸，饭马上就好。快开学了，得给你好好补补。”

沈砚顺从的走向卫生间，路过书房时，门虚掩着，他瞥见外公正专注的在书案前写字。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变回了小时候，那个每年寒暑假都来外公家住的少年。

凉水扑在脸上，沈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八岁的脸还很嫩，但眼神却比同龄人沉稳许多。上辈子最后一次来这，是参加外婆的葬礼。那时候家里一片死寂，再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和外婆的唠叨了。

“能重来一次，真好。”他低声对自己说，用毛巾擦干了脸。

从卫生间出来时，外公已经坐在客厅的藤椅上了。林维谦快八十岁了，腰板还很直，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份《澜湾日报》。

“小砚来了。”外公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还是那么有神，但看着很温和，“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回来一阵子了。”沈砚在外公对面的沙发坐下，习惯性的挺直了背。

“艺术系的事都定下来了？”外公放下报纸，喝了口茶，“开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泽江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等着报到就行。”

林维谦点点头：“泽江大学是好学校。搞艺术也好，清净。”

沈砚笑了笑，没接话。上辈子外公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他不懂，现在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吃饭了！”赵惠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老头子，别拉着小砚说个没完，让孩子先吃饭。天热，得抓紧给孩子补补营养。”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红烧肉、油焖大虾、清炒芥蓝、海蛎豆腐汤，全是沈砚爱吃的。

沈砚看着一桌子菜，心里一热：“外婆，就我们三个人，做这么多吃不完。”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吃点。你看你，去了趟美国，人都瘦了。”赵惠文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今早特地去市场挑的五花肉……”

沈砚低头吃着外婆做的菜，熟悉的味道让他鼻子一酸。上辈子后来，他吃过无数高级餐厅，却再没尝过这种家的味道。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带着一点甜。

“很好吃，外婆。”他轻声说，赶紧又扒了一口饭。

饭后，沈砚想帮忙收拾碗筷，被赵惠文按回了椅子上。

“你去歇会，或者出去转转。巨峰区变化可大了。”外婆手脚麻利的收拾桌子，“你舅舅晚上回来吃饭，说从燕北给你带了开学礼物。”

沈砚确实想出去走走。他带上相机，想找家老照相馆，把在美国拍的一些胶片照片洗出来。他觉得洗成实体相册，更有温度，送给长辈最合适。

大学家属院外的街道比记忆里更旧，但也更亲切。很多上辈子已经被拆掉的老房子，现在还好好的立在街角。沈砚举起相机，又拍了几张澜湾老城的街景。

转过两个街口，他发现那家“红星照相馆”还在。红底白字的招牌已经掉色，橱窗里摆着一些婚纱照和证件照，风格看着有点过时了。

推门进去，门铃叮铃一响。店里有股化学药水的味，勾起了沈砚很久以前的记忆。

“需要什么？”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抬起头，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

“您好，我想洗一些照片。”沈砚递上胶卷，“是135规格的彩色负片。”

陈师傅接过胶卷，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现在还有年轻人玩胶片？难得。”他推了推眼镜，“整个澜湾市还在干这活儿的，不超过三个人。”

“我想做成相册送人，觉得胶片的质感更合适。”沈砚解释。

老师傅点点头，欣慰的笑了：“明白明白。现在都是数码直接打印，又快又便宜。但胶片的味道，那是数码比不了的。”他仔细看着胶卷，“你这都是国外拍的？”

“大部分是。”

“什么时候要？这活儿现在做得慢，店里就我一个，设备也老了。”

“不急，我过几天来拿。”

付完定金，沈砚走出照相馆，心情好了不少。在这个时代坚持胶片冲洗，像是一种刻意的放慢。他想着外公外婆看到相册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

回到家已经下午四点。外婆在阳台浇花，外公在书房看书。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回来啦？”赵惠文放下喷壶，“外面还热吧？冰箱里有绿豆汤，自己盛去。”

沈砚确实渴了，打开冰箱，果然有一壶冰镇绿豆汤。他盛了一碗，坐在厨房小桌前慢慢喝着。甜度正好，冰凉解暑。

这种被人细心照顾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上辈子的他太年轻，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直到失去后才明白，这些日常的温暖有多宝贵。

喝完绿豆汤，沈砚轻手轻脚的走到书房门口。门开着，外公正专注的看一本厚书，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用笔在旁边写点什么。沈砚没有打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上辈子他很少有机会这样看外公，总是来去匆匆。现在他才发现，外公的手已经有点抖了，写字时不太稳，但还是坚持着做学问的习惯。

“站那干什么？进来吧。”林维谦头也不抬的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

沈砚笑着走进书房：“在看什么书？”

“《中国绘画史》，新修订的版本。”外公摘下老花镜，“人老了，就喜欢看历史。你们年轻人应该多往前看，特别是你，马上就要上大学了。”

沈砚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书架。这里大多是文史哲类的书，还有不少书法和绘画的书。小时候他觉得这个书房很闷，现在却感到一种安定的力量。

“艺术也是往前看的一种方式。”沈砚轻声说。

林维谦有些惊讶的看了外孙一眼，随即欣慰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艺术不只是技术，更是对生活的理解和表达。”

爷孙俩就这样聊了起来，从中国绘画谈到西方艺术，从古典文学聊到现代思潮。沈砚发现，自己上辈子积攒的见识，居然能和外公聊得这么深。这在上辈子是不可能的，那时的他太浮躁，根本静不下心来。

林维谦显然也很惊喜外孙的成熟和想法，谈话间不住的点头。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照进书房，将书房染成一片暖色。天色开始暗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声和一个洪亮的男声：

“爸，妈，我回来了！小砚到了吗？”

沈砚和外公相视一笑，是舅舅林书翰回来了。

走出书房，沈砚看到风尘仆仆的舅舅正站在门口放行李。林书翰快一米八的个子，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很精明干练，跟他那个在燕北开广告公司的老板身份很配。

“舅舅。”沈砚打了声招呼。

“嚯，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林书翰笑着拍沈砚的肩膀，“美国怎么样？听说你拍了不少好照片？开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还好，随便拍拍。”沈砚回答，“基本都准备好了。”

“别谦虚，你妈给我发了几张，很有感觉。”林书翰边说边脱外套，“我先洗个手，等下好好聊聊。”

晚餐时，桌上的菜比中午更丰盛，赵惠文又加了几道林书翰爱吃的菜。窗外偶尔有蝉鸣，给夏夜添了几分声音。

“书翰，这次能在家待几天？”林维谦问儿子。

“三四天吧，公司还有事。”林书翰给父亲倒上一小杯白酒，“正好赶上小砚来，可以多聊聊。外甥上大学了，得给鼓鼓劲。”

席间，林书翰问了沈砚很多关于专业和去美国的事。

“泽江大学的艺术系很不错，特别是视觉传达，跟现在的市场结合很好。”林书翰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商业摄影或者广告创意？”

沈砚点点头：“想过，觉得挺有意思的。”

“那太好了！我们公司正需要这方面的人。”林书翰兴奋的说，“你有空可以来燕北实习，看看广告公司是怎么运作的。”

赵惠文笑着打断：“行了行了，先让孩子安心上大学。小砚，多吃点鱼，补脑。”

沈砚顺从的夹了块鱼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家人吧——关心你的前途，但更关心你吃没吃饱。上辈子他花了太多时间去追那些虚的东西，却忘了身边最实在的温暖。

晚餐后，一家人到客厅喝茶。外面天全黑了，大学家属院里很安静，夜空很清澈，能看到几颗星星。沈砚安静的听着外公和舅舅聊天，偶尔说几句。外婆则在厨房准备明天的东西，时不时过来给他添茶水。

这一刻，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满足过。重生不仅是给了他修正错误的机会，更是让他重新发现和珍惜那些被忽略过的美好。

夜深了，外公先去休息了。赵惠文给沈砚整理好客房，床单被褥都是刚换的，有股太阳味。

“早点睡，明天早上给你做海鲜面吃。”外婆走之前轻声说，“这阵子的海鲜最肥了。”

沈砚站在窗前，看着巨峰区的夜色。校园里的路灯光线很柔和，近处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晚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吹动着窗帘。

这个夏天不会平静，开学后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但现在，在这个温暖的老房子里，他让自己暂时放下所有事，单纯的享受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

“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他对自己轻声说，然后拉上了窗帘。窗外的夜，安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