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粘稠的黑暗泥沼中,被一点一点艰难地拔出来。
林晚晚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耳边是极轻微的、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和一股萦绕在鼻尖的、带着清苦气息的药香。这味道,比之前萧澈身上的更浓郁,也更纯粹,显然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如铁的眼皮,入目所及,是坤宁宫寝殿那熟悉的、绣着百鸟朝凤的明黄色纱帐。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平和。
若不是喉咙里还残留着被催吐汤灼烧过的、火辣辣的痛感,以及身体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林晚晚几乎要以为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噩梦。
“娘娘,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陌生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晚晚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
只见床边站着一位身穿青色宫装,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宫女。她容貌清秀,梳着标准的宫人发髻,此刻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林晚晚的脑子还有些迟钝,她打量着眼前的宫女,记忆里完全没有这张脸。
她记得,原主入宫时,身边陪嫁的丫鬟已经被打发去了别处,而坤宁宫原本的那些宫人……似乎都在那晚的惊吓中被拖了下去。
那眼前这个人是……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那宫女连忙福了福身,恭敬地自我介绍道:“奴婢名叫春桃,是新拨来坤宁宫伺候娘娘的掌事宫女。娘娘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可把奴婢们给急坏了。”
两天两夜……
林晚晚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春桃立刻眼疾手快地上前,用一个柔软的靠枕垫在了她的背后。
“娘娘,您身子还虚,太医嘱咐了要静养。”春桃的声音温和,动作也十分利落,“您昏迷的时候,陛下已经下旨彻查了。之前那位掌事太监李德全,查出他因在宫外欠下巨额赌债,被人收买,在您的嫁妆里……做了手脚。如今,他人已经被处死了。”
李德全死了?
林晚晚的心沉了沉。
这么快就查明并处死了,这显然是杀人灭口。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早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幕后……主使呢?”她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春桃的眼神微微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恭敬,低头道:“回娘娘,陛下还在追查,只是那李德全嘴硬得很,没等用刑就畏罪自尽了,线索……暂时断了。”
又是畏罪自尽。
果然如此。
林晚晚心中冷笑。在这皇宫里,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她发现,不仅是春桃,殿内伺候的其他几位宫女太监,也全都是生面孔。他们一个个垂手肃立,规矩得体,对自己毕恭毕敬,但林晚晚能从他们偶尔投来的视线中,捕捉到一丝掩饰不住的探究和……敬畏。
想来也是,一个刚入宫就能跟皇帝双双中毒,还能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新皇后,在这群宫人眼中,恐怕已经是个传奇人物了。
“陛下呢?”林晚晚喝了一口春桃递过来的温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提到皇帝,春桃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更加恭谨的神情。
她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回娘娘,陛下他……这两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坤宁宫的偏殿里处理奏折。”
“什么?”林晚晚差点被一口水呛到。
萧澈?在坤宁宫?
那个活阎王,那个恨不得她当场去世的暴君,竟然没有回他的乾清宫,反而待在了她这个“下毒嫌疑人”的地盘上?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春桃似乎看出了她的震惊,连忙解释道:“陛下说,坤宁宫出了内鬼,他要亲自坐镇,以防再有宵小之徒对娘娘您不利。所以,这两日都宿在偏殿,连奏折也是直接送到这里来批阅的。”
监督?保护?
林晚晚一个字都不信。
这家伙,分明是怀疑自己,所以干脆待在最近的地方,亲自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认知,让林晚晚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她这位皇帝“夫君”,可比她想象的要难缠得多。
就在她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只盘踞在自己地盘上的猛虎时,她头顶上那个安静了两天的“系统”,突然又有了动静。
一个熟悉的、像素风的对话框,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她怎么还不醒,朕的奏折都快批完了.jpg】
林晚晚:“……”
看着那个表情包里,一个头戴皇冠的小人正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桌子,林晚晚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原来不是关心,不是监视,而是……单纯地待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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