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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陛下但说无妨”，林晚晚说得冰冷而疏离，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萧澈那颗自以为“春风和煦”的心上。
嗯？
萧澈微微一愣。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林晚晚那张瞬间覆上冰霜的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那碗长寿面，药效过去了？
他哪里知道，他这自以为是的“温和沟通”，在林晚晚听来，就是一场“鸿门宴”的开场白。
不过，萧澈并没有多想。
他那颗“工作脑”一旦启动，就会自动屏蔽掉所有与“正事”无关的情绪干扰。
他清了清嗓子，将那点小小的疑惑抛到脑后，指着手里的那份章程细则，开始阐述自己的“宏伟蓝图”。
“关于贪墨军饷的罪责，朕以为，单是抄家流放，尚不足以震慑宵小。”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朕决定，再加一条——凡贪腐军饷过一两者，立斩！”
“立斩”两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都仿佛因为这两个字，而瞬间凝固了。
林晚晚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
一两银子，就要杀头？！
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她抬起头，看向萧澈。
没有了金手指，她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最不可靠的“察言观色”，来试图解读眼前的男人。
她看到的，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严肃的脸。
他的眉头，因为高度的专注和不容置疑的决断，而紧紧地锁在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那是他下定决心时，惯有的表情。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从镇北关一路带回来的、尚未熄灭的怒火。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朕意已决，尔等休得多言”的强大气场。
在林晚晚看来，这副表情，只有一个解读——
他在用他的帝王威严，来压制她。
他根本不是在“商量”，他就是在“通知”！
一股巨大的、被轻视、被无视的屈辱感，混合着连日来积压的委屈和猜忌，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她那道用“得体”和“隐忍”筑起的最后防线。
凭什么？！
凭什么你就可以这样独断专行？！
就因为你是皇帝吗？！
“陛下，”她开口了，声音同样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妾以为，此法……过激了。”
萧澈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被林晚晚泼了这么一盆冷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
“哦？”他挑了挑眉，“皇后说说看，如何过激了？”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
但在林晚晚听来，那句“哦？”，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 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是在说：“行，朕就给你个机会，让你说两句，反正朕也不会听。”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事实，讲道理。
“军中贪腐，积弊已久，非一日之寒。若用雷霆手段，固然能收一时之效，但恐会引起军心动荡，人人自危。届时，或有将领为求自保，铤而走险，反而不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一两银子便处以极刑，律法过苛，有违天和。长此以往，百姓会如何看待陛下？史书又会如何记载？恐非明君所为。”
她说的，句句在理，条条都是肺腑之言。
换做以前，萧澈听到她这番话，头顶上一定会飘过【老婆说得对.jpg】或者【朕怎么就没想到.gif】。
然后，他会从善如流，与她一起，商讨出一个更周全的方案。
然而，今天，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
萧澈，确实在认真地听。
但是，他刚从镇北关回来。
他的眼前，还清晰地浮现着那些穿着单薄的芦花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
他的耳边，还回响着那个老兵父亲，在黑夜里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他的嘴里，还残留着那碗掺了沙子的、难以下咽的米饭的味道！
那些亲眼所见的疾苦，那些亲身感受的愤怒，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而现在，他的皇后，那个他最信任、最依赖的伴侣，却在跟他讲什么“军心动荡”，讲什么“律法天和”？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失望和烦躁，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觉得，她不懂。
她没有亲眼见过那些惨状，她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绝望。
她只是坐在着温暖舒适的、远离疾苦的皇宫里，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性的、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着一件，足以让他怒火焚心的事情。
他忘了，提出“军民督察会”和“后勤官营”这两个核心方案的，正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忘了，在镇北关，与他并肩作战，为士兵们争取权益的，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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