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
金銮殿内的气氛,却比殿外最深沉的夜色还要压抑、凝重。
文武百官列队而立,一个个垂着头,神情肃穆,如同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昨日陛下那一番“倾尽国力,建造安胎殿”的狂言,以及那句“质疑国本”的诛心之论,至今仍在他们耳边回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日的早朝,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战。
以宰相顾玄为首的一众老臣,昨夜在府中彻夜未眠,几乎每个人都提前写好了遗表,藏于袖中。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是拼上这把老骨头,血溅金銮殿,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被“孕期焦虑症”冲昏了头脑的帝王,将刚刚有所起色的大梁王朝,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工部尚书刘庸更是面如死灰,他几乎可以预见,今日自己必将成为第一个被陛下拿来开刀祭旗的倒霉蛋。
就在这片死寂的等待中,伴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的高唱,身着明黄龙袍的萧澈,大步流星地走上了御阶。
与昨日不同,他今日精神饱满,双眼炯炯有神,脸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期待,仿佛他即将要推行的不是一项劳民伤财的荒唐国策,而是一项足以开创千秋伟业的宏图霸业。
他往龙椅上一坐,目光灼灼地扫视着下方,迫不及待地开口:“昨日所议‘安胎殿’一事,众爱卿可有章程了?工部……”
来了!
群臣的心脏齐齐一缩,刘庸更是双腿一软,险些当场瘫倒。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却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陛下,请恕老臣多言。”
百官之首的宰相顾玄,缓缓走出队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这位三朝元老,终于要开始死谏了。
然而,顾玄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包括龙椅上的萧澈,都当场愣住了。
只听他用一种充满了赞叹和欣慰的语气,高声说道:“老臣昨夜辗转反侧,并非为国库忧心,而是为陛下这番爱护妻儿之心,深深感佩!”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萧澈准备好的一肚子用来反驳“国库空虚论”的说辞,也瞬间被堵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
顾玄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惊愕,继续声情并茂地说道:“自古君王,多以江山社稷为重,视后宫为私产。然陛下,却能将皇后娘娘与未出世的皇嗣,置于国库之上,视为天下第一要务!此等深情厚谊,感天动地!实乃我大梁之福,万民之幸啊!”
这通出人意料的彩虹屁,直接把萧澈给拍懵了。
他准备好的是一场唇枪舌剑的恶战,而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表彰大会。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一向稳重的老宰相,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在此时,顾玄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沉声道:“然,老臣以为,陛下虽爱子心切,然此举……恐非育儿之道啊!”
“育儿之道?”萧澈一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这个词,成功地将他的注意力,从“如何反驳朝臣”,转移到了他最关心的领域。
“然也!”顾玄仿佛化身成了一位学识渊博的鸿儒,开始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古籍有云:‘胎者,伏也,藏也。’其意乃是,胎儿藏于母腹之中,最喜安静,最恋熟悉之所。盖因其灵气,与母体相连,与所居之环境息息相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陛下试想,若大兴土木,修建新殿,其声喧嚣,其尘弥漫,日夜不休!此等嘈杂动荡之举,岂非惊扰了龙胎灵气?使其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此乃养胎之大忌啊!”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直接把萧澈给问住了。
他读遍了《安胎宝典》,里面只说了吃什么,做什么,却从未有一本书,从“灵气”和“环境心理学”的角度,来论证过这个问题!
不等他反应过来,兵部尚书,那个家里有八个孩子的“实战专家”王德发,立刻一步跨出,满脸沉痛地附议道:“宰相大人所言,字字泣血啊!陛下!臣家中那不成器的长孙,之所以生下来就上蹿下跳,比猴儿还淘气,就是因为臣那儿媳怀孕之时,臣为他们翻修了府邸!每日里叮当作响,惊扰了胎气!此乃臣一生之痛,血的教训啊,陛下!”
说着,这位执掌大梁兵权的铁血尚书,竟当堂用袖子抹起了眼泪,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萧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有这回事?孕期环境,竟然能影响孩子日后的性格?
他这边还在消化,那边户部尚书张廷玉,那个本该哭着喊着没钱的财神爷,也一步出列。他今日不谈钱,反而拿出了一个罗盘,煞有介事地掐算了一番,随即一脸肃然地说道:
“陛下!老臣夜观天象,又结合皇家堪舆图,发现我大梁之龙脉,正起于昆仑,经太行,汇于京城,其龙穴正穴,不偏不倚,恰是坤宁宫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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