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摄政王萧远,朝堂上最大的毒瘤被剜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清算,还剩下最后,也是最棘手的一环。
慈安宫。
这个曾经是后宫权力中心,一言一行都能引得前朝侧目的地方,如今却安静得如同一座被世人遗忘的古墓。
宫门紧闭,曾经络绎不绝前来请安的命妇和妃嫔早已不见踪影。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走路都踮着脚尖,连呼吸都仿佛是错的。他们都被软禁在此,等待着新君对这里的主人最后的发落。
佛堂内,檀香缭绕,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皇太后一身素服,端坐在蒲团之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双目紧闭。她看起来像是在潜心礼佛,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在等。
从宫变那夜开始,她就在等。等她的儿子,那个她从未看在眼里、却最终将她和摄政王一同掀翻在地的皇帝,来给她一个最后的了断。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是三尺白绫,或许是鹤顶红,又或许,他会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孝”,将她废黜,囚禁于冷宫,让她在屈辱和绝望中度过余生。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做好了准备。她毕竟是执掌后宫数十年的太后,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得体面,要用自己最后的姿态,去刺痛那个胜利者。
然而,她等来的,却不是皇帝,也不是手持圣旨的太监。
“吱呀——”
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太后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迸发出一丝锐利如刀的寒芒。
是林晚晚。
她竟然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侍卫,没有带任何宫人,甚至连象征着皇后仪仗的掌事宫女都没有跟随。她就那么穿着一身简洁却不失威仪的皇后常服,独自一人,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旧时代最后壁垒的宫殿。
“你来做什么?来看哀家的笑话吗?”太后冷冷地开口,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刻在骨子里的高傲,“还是说,皇帝连最后这点体面都不愿给哀家,派你这个妖后,来执行他的旨意?”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极致的羞辱。
林晚晚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平静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臣妾不敢。”她缓缓走到太后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坐下,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臣妾今日前来,并非奉圣旨。”
“哦?”太后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那你是来做什么?难道是来为哀家求情的?”
林晚晚摇了摇头。
她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书。不是明黄的圣旨,只是一张普通的宣纸。
她将那份文书,轻轻地放在了太后面前的香案上。
太后瞥了一眼,当她看清那宣纸封面上的两个用娟秀小楷写下的字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那上面写着——休书。
“你……你这是何意?!”太后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她以为林晚晚是在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羞辱整个皇家!
“太后误会了。”林晚晚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这份休书,不是给臣妾的。”
不是给她的?
太后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
林晚晚抬起眼,目光清澈而锐利,直视着太后那双充满惊疑和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是给您的。”
“荒唐!”太后厉声斥道,“哀家乃先帝亲封的皇后,当今陛下的母后,你竟敢……竟敢……”
“臣妾休的,”林晚晚毫不退让地打断了她的话,“不是您与先帝的婚姻。而是您,与这个王朝的‘关系’。”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太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她彻底怔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
休了她与这个王朝的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林晚晚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开始一层一层地,剥离太后身上所有的身份与荣耀。
“陛下感念母子之情,不会追究您过往的任何罪责。摄政王谋逆,与您无关;毒害中宫,也无人再提。您不必饮毒酒,也无需见白绫。”
这番话,若是放在一天前,或许还能让太后感到一丝侥幸。但此刻,听在耳中,却让她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因为她知道,林晚晚真正想说的,还在后面。
果不其然,林晚晚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冷静而决绝:
“但是,从今日起,您将不再是大梁的皇太后。”
“您只是,一位可以在这深宫之中,安享晚年、颐养天年的‘先帝遗孀’。”
先帝遗孀!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太后的心脏!
她从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变成了只有一个历史符号的“遗孀”!这不是死亡,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政治身份的彻底抹杀!她被从这个王朝的权力体系中,被从历史的进程中,活生生地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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