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祖祠深处,穹顶悬挂着九盏由星辰砂炼制而成的长明灯,灯焰明灭间,流淌出粘稠如蜜的香火愿力。这些愿力与殿内供奉的祖灵之光交织缠绕,在空气中凝成肉眼可见的光丝,让时间都仿佛被凝固,流淌得异常缓慢。宁宴静静地躺在由万年温神玉雕琢而成的玉榻之上,玉榻表面镌刻着繁复的聚灵符文,符文泛着淡淡的莹光,试图滋养他衰败的生机。他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那来自绝情道尊的“寂灭指”所蕴含的绝灭道痕,此刻正如同最恶毒的附骨之蛆,牢牢缠绕在他的神魂本源最深处。道痕呈暗黑色,如同活物般不断蠕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生机,所过之处,连神魂都泛起细密的裂纹。更可怕的是,这道痕专门针对“情”之一道,正疯狂磨灭着他与六位道侣之间的情感印记,那些温馨的回忆、深刻的羁绊,都在道痕的侵蚀下逐渐变得模糊。这伤势,已然超越了寻常仙药乃至仙尊本源仙力所能治愈的范畴,触及了道争层面最残酷的根源——道不同,不相为谋,唯有彻底抹杀对方之道。
然而,在他身侧,六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无上玄妙的光华,正如同永不枯竭的温暖泉流,周而复始、小心翼翼地轮番注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黯淡的识海。慕清雪一袭白衣胜雪,她指尖溢出的剑元清冽如极寒冰泉,带着斩断一切阴邪的锐气,缓缓涤荡着寂灭之力的阴寒,每一次注入,都让宁宴识海中的黑暗退散几分;白璃化出九尾狐真身,蓬松的狐毛泛着灵光,她的妖元灵动似跳跃的狐火,温暖而鲜活,不断滋养着濒临崩溃的魂体,修补着神魂上的裂纹;炎晚儿身着火红战裙,周身萦绕着炽热的火焰,她的火元炽热如地底熔岩,带着焚尽万物的力量,煅烧着顽固的道痕,试图将其炼化;苏临霜端坐于冰晶莲台之上,她的冰元纯净若天山雪莲,清冷而柔和,稳固着宁宴摇曳的心神,防止他在神魂动荡中迷失;叶青竹手持青竹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她的木元温和似春风拂过大地,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宁宴受损的道基;凌霜身披金色战甲,气息刚猛如神兵出鞘,她的战元刚猛如金石,在宁宴体表形成一层金色护罩,抗衡着外邪的侵蚀。
六位仙尊,皆是仙界一方巨擘,此刻却不惜耗费自身珍贵的本源仙力,以她们与宁宴之间通过“同心结缕丹”构筑的、超越寻常道侣的深刻羁绊为桥梁,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线生机。她们的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气息也逐渐变得虚弱,但没有一人停下,眼中满是担忧与执着,仿佛只要能留住宁宴的性命,哪怕耗尽修为也在所不惜。在她们的共同努力下,宁宴的伤势暂且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恶化,但那道寂灭道痕如同附骨之疽,依旧潜藏在神魂深处,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在这持续不断的温养与自身求生本能的挣扎中,宁宴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更深、更混沌、光怪陆离的领域。他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挣脱了现实的束缚,坠向记忆与时空的断层,坠向那被尘封了万古、属于他真正本源的前世烙印深处。周遭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仙界熟悉的云海仙山、焚天谷的炽热岩浆、玄女宫的清冷宫殿……所有熟悉的画面都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末日降临、天地崩坏的恐怖景象!
天穹,不再是蔚蓝或星空璀璨,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巨大裂痕,裂痕纵横交错,如同天神愤怒时撕裂的天幕。裂痕背后是翻滚不休、吞噬一切的混沌虚空,虚空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气息,仿佛能将人的心神都吸扯进去,化为虚无。大地之上,曾经辉煌巍峨的仙宫神殿化为了连绵的断壁残垣,神殿的梁柱断裂倒塌,精美的雕刻被砸得粉碎,象征法则秩序的神山圣岳从中崩裂,巨大的岩石滚落下来,砸毁了山下的城池,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目光所及,皆是惨烈到极致的厮杀与陨落——有御剑飞行的仙人被无形的归墟之力撕碎仙体,仙血飞溅,法宝崩碎;有庞大的神兽,身躯如同山岳般巨大,此刻却在归墟暗潮的侵蚀下哀鸣着化为枯骨,鳞片脱落,血肉消融;有形态各异的异族强者,有的长着巨大的翅膀,有的身躯覆盖着坚硬的甲壳,他们在血与火中疯狂搏杀,试图阻挡归墟暗潮,最终却只能同归于尽,化为飞灰……鲜血染红了破碎的山河,冲天的怨气与毁灭性的煞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黑色的风暴,席卷整个天地,让整个宇宙都仿佛在发出濒死的呻吟,走向热寂的终焉。
他(或者说,此刻梦境中主导着他意识的那个存在)正立于一片由无数仙神、异族尸骸堆积而成的、令人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之巅。脚下的尸骸层层叠叠,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狰狞的表情,有的则早已化为白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腐朽气息,令人作呕。身上所着,并非今世的寻常服饰,而是一件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暗沉青色的古朴道袍,袍角破碎,沾染着不知名的污秽与干涸的血渍,却依旧难掩其上蕴含的古老道韵。长发披散,沾染着血污与尘埃,随风狂舞,发丝间还夹杂着几根灰白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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