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山门广场上,三百名外门弟子整齐列队。初春的寒风卷着碎雪扫过青石地面,却浇不灭场中央那尊测灵鼎里燃烧的幽蓝火焰。
下一个,宁宴!
执事长老的声音像柄钝刀割开空气,队列里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嗤笑。我攥紧腰间褪了色的弟子玉牌,掌心渗出的汗水在斑驳的丁等七十六字样上晕开。
快看,咱们的吉祥物又要表演杂耍了。身后传来刻意抬高的调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莽那伙人。我低头盯着鞋尖——右脚的草鞋又破了个洞,大拇趾正可怜巴巴地露在外面。
测灵鼎前的青石地面还留着前一位弟子留下的脚印。那家伙刚才测出炼气七层修为,青石被灵力震出蛛网状的裂痕。我深吸一口气,结果吸进满鼻子鼎里燃着的醒神香,呛得咳嗽起来。
磨蹭什么?执事长老的拂尘杆敲在我后腰,全宗上下就等你这个压轴好戏。
广场四周的哄笑像潮水般涌来。我哆嗦着把手按在测灵鼎冰凉的青铜外壁上,鼎身雕刻的饕餮纹路硌得掌心生疼。闭眼催动丹田里那团稀薄的灵气,却像在挤一块晒干的海绵。
咔嚓——
鼎里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我睁眼看见代表修为的灵珠卡在最底层的凹槽里,珠身上一道醒目的裂痕。那是测灵鼎最低的刻度,炼气一层。
宁宴,入宗十二年,修为炼气一层。执事长老的宣判声里带着习以为常的厌倦,第一百零八次考核垫底,蝉联万年老幺称号。
广场瞬间炸开锅。有人吹口哨,有人鼓掌,更有人捏着嗓子学我咳嗽的样子。测灵鼎的火焰突然蹿高,在鼎口凝成一行刺眼的大字:废物中的废物。
等等!我扒着鼎沿探头去看,上次明明还是炼气二层...
话音未落,鼎里突然喷出一股黑烟,呛得我连连后退。灵珠上的裂痕又多了几道,修为显示直接跌到了炼气一层(残)。
执事长老的拂尘啪地抽在我小腿上:连测灵鼎都嫌弃你!丁等弟子本月例钱减半!
我捂着火辣辣的小腿一瘸一拐退场时,听见掌门在高台上叹气:当初就不该看在宁家面子上收他...
雪下得更密了。我缩着脖子往山门外围的茅草屋走,破草鞋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路过膳堂时,两个杂役弟子正抬着泔水桶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纪录保持者吗?圆脸杂役故意把泔水桶往我这边倾斜,要不要开个小灶?新鲜的。
我加快脚步,结果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看见赵莽伸出来的脚,已经来不及躲闪,整个人扑进路旁的雪堆里。后脑勺挨了记闷棍似的疼——有人用雪球砸中了我的头。
废物就要有废物的自觉。赵莽的鹿皮靴碾过我撑地的手指,下次考核再垫底,就滚去跟杂役住猪圈。
等他们笑闹着走远,我才从雪堆里爬起来。掌心被碎石划破的口子渗着血,融化了小片积雪。腰间的玉牌不知何时裂了道缝,像道嘲讽的嘴角。
回到茅屋时天已擦黑。说是屋子,其实就是间漏风的柴房。我从床底摸出半截蜡烛点燃,火光里浮现出墙上的刻痕——整整一百零八道,每道代表一次考核垫底。
今天这道该刻深些。我摸着玉牌上的裂缝自嘲,毕竟破纪录了。
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赶紧吹灭蜡烛,但门板已经被踹开。赵莽带着三个跟班闯进来,手里拎着个不断挣扎的布袋。
吉祥物,给你送温暖来了!他扯开布袋,倒出只脏兮兮的白毛狐狸。那小兽后腿有道狰狞的伤口,龇着牙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林师兄今天打的猎物品相不好。赵莽一脚把狐狸踢到我床边,正好配你这种残次品。
他们大笑着离去时,带走了我桌上仅剩的半块馍馍。狐狸缩在墙角,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微光。我叹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偷藏的伤药——这是上次帮药庐试药时顺来的。
别咬我啊。我慢慢靠近,这药抹上会有点疼...
狐狸突然扑过来,我下意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只觉手心一热,它正舔着我掌心的伤口。那双琥珀眼睛里,竟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怜悯。
夜更深时,我被屋外的喧哗惊醒。透过墙缝看见无数火把正往禁地方向移动,隐约听见圣女沐浴贼人之类的喊叫。狐狸突然竖起耳朵,一瘸一拐钻进了我的被窝。
别怕。我轻轻拍着鼓起的被团,他们抓贼又不是抓狐...
话音未落,房门再次被踹开。这次站在月光下的是执法堂弟子,他手里的拘魂锁闪着寒光:宁宴!你涉嫌擅闯禁地亵渎圣女,立刻受缚!
我张着嘴还没出声,被窝里突然窜出那道白影。狐狸咬住执法弟子的小腿,趁对方吃痛的瞬间,我本能地翻窗逃跑。
冰凉的夜风刮着脸颊,身后追兵的火把像一条发怒的火龙。我慌不择路跑上后山小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发光的屏障——是禁地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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