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楛矢石砮 第5章 渤海国（四）大钦茂三次迁都

“文王为什要三迁都城呢？”

关鑫看着又陷入沉思的大諲撰急切地问道。以前听老爸说文王大钦茂末年，为了和日本贸易方便，大钦茂把都城从上京龙泉府迁到东京龙原府，也就是现代珲春八连城那儿。我问他为啥，他说与日本进行海上贸易，在未迁都东京前是从渤海国上京龙泉府（现代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宁安渤海镇）出发，沿上马河南下，越过哈尔巴岭，进入南北向的嘎呀河谷，沿途经过若干河谷两侧的渤海国城郭，再经过现代图们市石砚乡东南二里的东兴村渤海遗址，沿图们江东行，经凉水乡亭岩山城、密江古城到珲春八连城。如此看来从上京到东京走的都是崇山峻岭间依水而行的崎岖山路很不方便，所以文王大钦茂才把国都搬到更有利于贸易的东京。从东京只要经过盐州——就是现代的俄罗斯对克拉斯基诺古城就可以直接出海去日本了……

关鑫正沉浸在回忆中，大諲撰复又不紧不慢地讲述道：“前面我说了先祖文王的诸多功绩，其实他建的三座都城才是留给我们后世最宝贵的遗产。这三座都城分别是：中京显德府，上京龙泉府和东京龙原府。

我们渤海国曾经四易都城，三次都是在文王执政时期。文王刚继位时，因为武王已经开疆扩土多年，打下了基业，威名远振，所以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人口增长迅速，对粮食的需求日益增长，因此文王不得不选择离开东牟山城，去更适合农耕的地方建都城。

中京显德府，始建于唐玄宗天宝初年，六年后才建成。文王遂将国都从东牟山迁至此地，曰显州。

与旧都东牟山城相比较，中京显德府地处曷懒水（现代海兰河，汉意榆树河）冲积而成的平原地带，地势更为开阔，皆为肥沃的黑土地，利于农耕，而且交通便利，所以更适合做国都。经过十年的发展建设，中京附近就城郭遍野，良田万亩，一派繁荣景象了。

因为物产丰饶，国富民强，我们渤海国在这一时期曾多次向唐朝纳贡，主要贡品为太白之鹿，率滨之马、卢城之稻、北海之鳍，其中卢城之稻就是中京显德府卢州所产之稻米。

我年轻时曾经巡幸过中京显德府，对它的面貌仍旧记忆如新。中京乃仿唐都而建。内外城皆为长方形，外城城墙均系夯土筑成，墙基宽近二十米，墙顶宽近四米，高达四米。我那时在群臣的簇拥下站在外城城墙上，看城外宽阔的护城河碧波荡漾，河岸上柳枝飘垂，南北城门中人流涌动，车马不断，心里甚是欣慰……我记得当日从城墙上下来，乘车沿着市井民舍间规整笔直的土路一路北行就到了内城的南门口，进了南门，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东西两个大水塘，水是自西塘流向东塘的，因为正值盛夏，水塘里满眼都是粉红色的荷花。我记得身边的一个官员对我说这两个水塘不仅可以休憩娱乐，还可以防走水；他还说内城有一眼甜水井，曾经专供王室日常饮用……”

“中都显得府有多大？”关鑫打断了大諲撰的话问道。

“……我记得外城东西城墙长约七百米，南北城墙长约六百米；内城东西城墙长约三百米，南北城墙长约两百米。内城宫殿亦仿唐制，共五座宫殿，南北中轴线有三座，前殿东西各有一耳房，中殿东西长二十米、南北宽九米，进深一间，面阔三间，后殿与中殿相距八十米，东西两侧各有侧殿一座四周有回廊相连。大殿的板瓦、筒瓦上皆戳印刻划文字及符号，檐头筒瓦为六瓣莲纹瓦当，这些都是我们渤海国宫殿特有的工艺。”

大諲撰自豪地露出笑容。

“那文王后来为啥又迁都到了上京龙泉府呢？”关鑫继续追问道。

“因为中都显得府位于山谷中，被地域局限很难发展壮大。随着国力越来越强，加之不断有从唐都长安回来的使者向文王描述长安的宏伟和繁华，让文王动了建一座如长安一样宏伟都城的想法。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我们渤海国的新都上京龙泉府在忽汗水畔（现代牡丹江）建成。我出生在那里，也是在那里登上王座的……

上京龙泉府四面环山，三面濒临忽汗水。它的建制和规模完全仿照唐都长安城，分为内城、外城和宫城三部分。和中都一样上京也是长方形，只是比中京大得多，外城一圈有三十五里多。内城在外城的北部正中，宫城位于内城的中央，宫殿区在宫城的中央，宫城为长方形，四面宫墙均为石砌，各有一门。宫城前部为官衙，后部为王宫。宫城内部被南北向墙分隔为东、中、西三区，各区内部又以纵横墙垣分成若干部分或院落，各院落建宫殿房屋数量不等。

环宫城东、西、北三面皆是禁苑。位于宫城北侧的禁苑中东西各建有一亭，从前我和王妃们经常在亭子中休憩赏乐。宫城东侧禁苑南部有一个面积近两万平方米的池塘。池塘东西两侧有假山并建有精美的楼台殿阁，世子大光显和他的兄弟们小时候都喜欢在假山间藏猫猫……如今也不知他逃到了哪里，过得好不好……哎！”

大諲撰眼里的光又熄灭了，满是不甘和忧伤。

“您放心吧，世子他很好……”

关鑫急着安慰大諲撰，差点泄露了天机。因为他曾经听老爸说过：926年，契丹国灭渤海国后在渤海领地设置东丹国，皇长子耶律突欲（耶律倍）被任命为国王。与此同时亡国的渤海人也在不断的反抗契丹，其中大諲撰的一个弟弟（名不详）在上京龙泉府北方抗争，世子大光显在原渤海国西南部潜伏。

930年，东丹王耶律倍在争夺契丹国帝位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耶律倍因受皇帝耶律德光猜忌，逃奔后唐，东丹国名存实亡。大諲撰的弟弟乘机占领忽汗城（龙泉府），大光显也在西京鸭绿府即位，史称后渤海国，并收复了南京南海府（今朝鲜咸镜道）。

934年，后渤海国内讧，大諲撰的弟弟联合南海府烈氏追击大光显。大光显越过了鸭绿江，逃亡高丽。后来大光显被高丽太祖王建赐名王継，居白州（现代黄海南道白川郡）。大光显一族中保持大姓者，在十三世纪改为太姓，其族被高丽所同化。

“你见过世子？”

大諲撰急切地问道。

“啊……没见过。我只是听说他已经逃到了西京鸭绿府。”

关鑫为了掩盖内心的忐忑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大諲撰自顾自地念叨着，眼里复又有了神采。

“上京的城墙是用石头砌筑的，比中都坚固美观。”

关鑫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是的！上京城南面是外廓城，由坊、街道、市场及城墙、城门等部分组成。城墙用石块砌筑，厚两米半，外有壕沟。城四面共有十座城门：东、西垣各两门，南、北垣各三门。城内街道纵横交叉，南北向五条大街，中间是朱雀大街，纵贯南北，将全城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西向四条大街。大街间形成长方形的坊，四面筑墙，坊内有若干院落，有大小二种，并设有东、西二市。

文王时期开始尊崇佛教，城内不仅仿唐制建了许多庙宇，还从大唐请来高僧做住持，弘扬佛法，所以佛教很快就在王族中传播开来，取代了传统萨满教至高无尚的地位……”

历史总是相似，大唐因为开放包容而繁盛，它所倡导的政治，宗教和建筑自然被其他国家效仿膜拜。日本至现代仍保留着很多大唐的影子，渤海如果不被契丹灭国，国都不被焚烧，东北的历史也会随之改写，我们这些后来人也不会漠视本土文明，忘却那个曾经和大唐一样繁华文明的渤海国！

既然上京龙泉府的繁华可与当时的世界第一大都市长安媲美，那么文王大钦茂为什么还要再次迁都到规模不如上京的东京龙原府呢？老爸说是为了和日本海上贸易方便，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此时的大唐发生了内乱，唐德宗因为泾原兵变被迫逃离国都，差点丢了皇位，因此发了个有名的罪己诏；之后德宗没了当初平定安史之乱的豪气，对各藩镇开始姑息放纵。就因为大唐的这次兵变让渤海国和唐的贸易受到影响，才让大钦茂放弃上京改国都为东京龙原府。

“您去过东京龙原府吗？”

关鑫看向大諲撰试探着问道。此刻大諲撰正聚精会神地看草丛中一只绿色的大刀郎捕捉一只褐色的小蚂蚱。

“当然去过！那里也曾经是我的国土啊！”

大諲撰突然伸手抓住那只大刀郎狠命地扔出去。他眼里的冷酷寒光让关鑫不由打了个激灵，意识到眼前的落魄人曾经是掌握许多人生死的一国之君。

“东京龙原府，建于唐德宗贞元元年。东京大体呈方形，有内外两城：外城围近六里，各墙中部设一城门，墙外有护城壕；内城南、东、西三墙的中部各有一座城门。内城建有八座宫殿，中轴线上有两处，南部为朝殿，北部为寝殿，两座殿以回廊相接，东西两侧各有三配殿。我是在两年前巡幸东京的，那时适逢冬日，因为远离国都，久未修缮，宫殿显得有些破旧。我站在内城墙上，看着寒风中寂寥的东京城，听着城南寺庙中沉沉的诵经声，心里突生悲凉之感。因为心情不佳我只在东京城待了三日就离开了……

文王的想法虽然好，但迁都并没有让渤海国和日本的贸易顺利发展。唐德宗贞元九年，执政五十六年的文王病故。为了争夺王位，文王族弟大元义，趁文王世子大宏临早卒，夺取了王权。

莫权篡位得来的天下自己坐着当然不会心安，大元义成日里疑神疑鬼的，对大臣们猜忌不信印，引起了大臣的不满；大元义执掌王权，当然知道遭到文王子孙的反对。善恶终有报，仅数月后，大元义就因积怨日多而被国人杀死。大元义死后，渤海王公贵臣拥立世子的儿子，文王孙大华玙为王，至此渤海王权复归文王嫡系子孙。

唐贞元十年；日本延历十三年；渤海国大兴五十七年，大华玙改元中兴，并决定把都城迁回到上京龙泉府。只可惜大华玙在迁都期间就病故了，执政还不到半年，谥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