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楛矢石砮 第38章 鹰神萨满（一）

“你们在我们这儿多待几天吧，听阿浑（满语称谓，汉意兄长）说他们过几天也要去俄克斯海捕鹰，你们可以和阿浑他们一起搭伴走。”

喂完貂鼠回来的噶卢岱对高礼师他们热情地邀请道。

“太好了！谢谢你的邀请。听说你们雄库鲁部落的鱼窖又大又多，我们正想好好看看呢！”

杨宇桓兴奋地答应道。

“我更想看看你们驯养的雄库鲁（海东青，为满族最高图腾。中文名鹧应）。听说你们部落的鹰神就是一种周身雪白的雄库鲁。这次去俄克斯海我也想捕一只这样的雄库鲁回来。”

郎宁生雄心勃勃地说道。

“鹰神是很难捕获的。我们部落今年的这只纯白的雄库鲁还是我的佛尔衮（满语名字，汉意灵智、聪智）额附（满语称谓，汉意姐夫）从海边的悬崖上冒着失足摔死的危险寻回的呢。佛尔衮额俯也是因为寻到了鹰神才能留在我们部落，成为尼楚贺（满语名字，汉意珍珠）厄云（满语称谓，汉意姐姐）的爱根（满族称谓，汉意丈夫）。

明天就是尼楚贺厄云正是成为鹰神萨满的吉日。我让阿浑和阿苏（满语名字，汉意网）族长说说，邀请你们参加萨满仪式。”

噶卢岱笑着望向高礼师道。

“好啊！能参加这样难得一见的萨满祭祀活动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高礼师高声回道，其他五个人也都把期盼的眼神投向噶卢岱。

噶卢岱指着地上那个装满冻鲜鱼的鱼皮袋子对高礼师说：“那你得帮我背这袋鱼。”

“没问题！”

高礼师爽快地边答边一手轻松地拎起鱼皮袋子搭在肩上。

“我们帮你干点啥？”

马伟博讨好地笑着看向噶卢岱。

……

“有大狼帮忙就成了，我们跟着走就行。”

杨宇桓一把拉回马伟博嬉笑着说道。

“再说风凉话我把这袋鱼给你扛着！”

高礼师涨红了脸回身对杨宇桓怒目而视。

“别介！我可扛不动！”

杨宇桓躲到关鑫的身后对高礼师赔着笑脸说道。

“快走吧！再磨蹭会儿天就黑了！”

噶卢岱对杨宇桓的话不予理睬，只管拉着高礼师的胳膊往前走去。高礼师不好拒绝只得和她并肩前行，其他五个人默契地和他俩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尾随而去。

雄库鲁部落座落在河岗最高处的一片松林里。南面临水，东西北三面有深沟和松林隔开，周边围着松枝，北面正中是一扇松木门，门外的壕沟上搭着用桦树皮绑扎在一起的松木桥。

“看见没？中间最高最大的房子就是族长家，大房子前面的广场就是明天进行萨满仪式的地方。大房子的右侧是鱼窖，鱼窖后面的那片房子是鱼把头的家；左侧那块高地开春后用来烧制陶器，高地后面的那片房子住着制陶、雕刻、织网、造船等把式。

大房子的北面，靠近松树林子的这片房子是我们鹰把式的家。雄库鲁是我们家里最宝贵的财富，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很难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获得猎物，所以我们视雄库鲁为部落的神祗。雄库鲁是天神阿布凯恩都里派到我们部落的鹰神。

上次毕牙（满语，汉意月亮）如尼楚贺（满语，汉意珍珠）一样圆时，我们部落的老萨满去天上见祖先们去了。因为佛尔衮额俯今年寻回了鹰神，所以尼楚贺厄云按部落的传统成为新的鹰神萨满。明天不仅是尼楚贺厄云成为萨满的吉日，也是她为即将去俄克斯海捕鹰的鹰把式们跳神祈福的日子。

按照我们部落的传统，只有我们鹰把式家的女孩才有可能成为鹰神萨满。我们从四五岁开始跟着老萨满学习各种萨满技能，十一二岁后开始在附近的部落中寻找捕获鹰神的男子，如果男子肯为寻到他的女孩留在雄库鲁部落并结婚，这个女孩就能成为鹰神萨满。”

噶卢岱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高礼师，高礼师也正看向她。蓦然，高礼师被那双毕牙一样清亮的眼睛俘获了，心如火苗一样燃起来，周身像火山一样沸腾，激情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高礼师梦游般地感觉到意志已不受他支配，那个他一直借用的躯体的灵魂好像回归了，他感觉自己已然不是自己，恍惚间他成了真正的大狼。

“你也想成为部落的鹰神萨满？尼楚贺厄云不是明天就能成为部落的鹰神萨满了吗？”

大狼不解地低头看向一直注视着他目光没移开片刻的噶卢岱。

“根据我们部落沿袭下来的规矩，在老萨满归天时，只要新萨满没有生养，其他女孩也可以按照族规成为萨满，但只要其中有一位萨满生下孩子后，其他女孩就不能再成为鹰神萨满了。所以有时候部落中是可以同时有两个以上萨满的。”

噶卢岱热切的目光一直望向大狼，她的心事纯粹而直接。

“俄克斯海只要有鹰神降临，我大狼就会把它送到你面前！”

大狼俯视着眼前只到他胸口的女孩自信地说道。

也许她刚刚到可以做萨满的年龄，但她却如雄库鲁一样有着翱翔蓝天的雄心。因为她真的适合做鹰神萨满，所以他愿意满足她的愿望。这一切都那么简单纯粹，就如眼前白而广阔的湖面一样！

“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让我像达妈妈一样成为部落的大萨满！”

噶卢岱把护住脸部的玄狐皮围领拉下来，红润微启的唇角上翘，自信的笑意蔓延到弯成月牙的眼里。

“难道大萨满不是鹰神萨满？”

旁边一直看热闹的杨宇桓忍不住好奇心插嘴问道。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噶卢岱嬉笑着对杨宇桓说道。她没了刚刚的英气，看着比先前更显小，让高礼师怀疑刚才和自己对话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自己刚刚是大狼，现在又是谁呢？角色的突然更换让高礼师一时无法适应。

“啥叫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郎宁生也好奇地插嘴问道。

“如果鹰神萨满就一位，她就既是鹰神萨满也是大萨满。如果鹰神萨满不止一位，就会从中再选出一个大萨满来。”

噶卢岱收了嬉笑，目光望向大屋前的广场，明天的萨满仪式不属于她，可她却是为做大萨满而生的。她的命运在出生时就被天神注定了。阿玛说她出生的那天鹰神曾经在部落后面的松树林中出现过，她的母亲就是在鹰神出现时一起去了天界。